就算被遣出宫外,也不知道这丫头能不能够得到幸福。花束子的性格,实在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这世上,有太多这样温柔顺从贤惠细心的女子,世上的男人早就忘记去珍惜这样的好女子,更何况,花束子的身子已经被那人随意占有。

“花束子,花束子!”这日午后,福临尚未过来,孟古青午睡时间久了点,醒来之后却得脑袋沉,想要出去走走,便出声唤花束子。不想,一向很贴心的花束子,居然这会儿不见了身影。不得已,孟古青又唤翠果儿。这可巧了,居然两个都不在。

福临无比自责,红着眼眶,眼泪已经在其中打转。孟古青费力地闭上眼睛,若前世他可以这般温柔体贴便好了。前世,她说不敢骑马,怕丢他的面子,他是怎么说的?孟古青忍住胳膊的疼痛,道:“可是,可是谁会相信?科尔沁的人,就算是在马上睡觉,也绝不会掉下来。都怪我,从小被阿玛额娘娇生惯养,成了这幅样子。”

“很好呀!”孟古青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皇上勤政、爱民、聪慧、善良、敦厚、学识广,又画得一手好画。”太后点了点头:“却有一些孩子气。但是,无论如何,皇上就是皇上,夫君就是夫君。青儿,你要懂得,既然你嫁给了皇上,你就必须崇拜他,就算是盲目地崇拜。你懂额娘的意思吗?”

说实在的,前世她也极度看不起这样的福临,太过懦弱。作为一个皇帝?,见到一点鲜血便尖叫恐慌呕吐。历史上的江山,谁家不是浴血奋战马革裹尸夺来的?谁没有见够杀伐鲜血?作为一个人,善心不可缺。但作为一个皇帝,只有善心,没有杀伐果断,实在不配做一个皇帝。

做好这些,福临的神情才放松了些。那块白绢,想来会被呈到太后处,事后说不得还得裱糊好供起来,只是不知道供的是鸡血还是鸭血。

还是那间屋子,东暖阁。屋子里布置得异常喜庆,到处都是红光。前面吊着双喜字大宫灯,坑旁边是紫檀雕龙凤的桌子,桌子上两队淌满珠泪的大红蜡烛以及各样瓷器古董。喜床两边,挂着如同红色烟雾一般的百子帐,喜床上铺着无比绵软光滑的红色缎子绣金龙凤双喜字与多子多福图的大被子。

没有靴子事件,孟古青不知道福临还会想出什么法子去退婚。但这个婚,他注定退不了。上辈子,他让她不得好过,这辈子,让她来做他眼中的那根刺又何妨?

孟古青一步一步走着,活动身子。嘴角,一直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但是表哥没有,反倒在眼中露出了一丝嫌恶和鄙夷。四岁的孟古青不懂那种表情,反倒是要死了,才懂得。从四岁开始,表哥就嫌恶她了,如同她从四岁开始,就对自己的表哥产生了好奇心。

真是,到处都是宝。福临忍不住捏了捏孟古青柔嫩软的耳垂,取消道:“哈,莫不是表妹四岁时就爱上了朕?”

孟古青状若害羞一般藏在福临怀里,心中却不住叹气。可是四岁就爱上了。但,这爱已然消逝。到来的温情,迟到了几百年。

“皇上,皇上……”门外吴良辅犹犹豫豫的尖嗓门儿打破了夜的宁静与柔美。福临不悦,喝到:“吴良辅,有什么事?若没有重要的事,担心我打断你的腿。”孟古青笑,扬着柔和的嗓门道:“皇上,吴公公这么晚求见,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吴公公,您请说。”

吴良辅跪着蹭进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为难地说道:“咸福宫侧位的瑞格格传话来,说是长春宫侧位的笔什赫额捏福晋腹痛不已,怕是要生,请皇上过去看一看。”

福临怒道:“她产子又不是朕产子,朕去了有何用?”

吴良辅跪在地上,满头大汗,欲语又止。孟古青不敢相信,那么冷漠的话是福临嘴里说出来的。她心中越来越冰冷,这个福临,一旦失了他的心,处境该变得多可怜?也是,也是,上辈子不是早就领教过了。不过是上辈子福临专宠乌云珠一人罢了。

这样的没有任何保障的君王恩面前,万万不能迷失了脑子。

孟古青哀求地望着福临,福临揉了揉她的眉心,道:“青儿,你莫要担忧她们。这笔什赫额捏福晋自从有孕之后,不知腹痛了多少次。还有那瑞格格,明明是咸福宫的,怎的日日呆在长春宫?你呀你,就是傻,叫朕怎么放心?”

孟古青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就当为自己的孩子积德吧。她柔声道:“无论如何,臣妾都不能不担忧皇上的孩子啊。这后宫中的孩子,都是臣妾的孩子。所以,请皇上一定过去,好吗?”

福临冷冷道:“愚笨人能生出什么聪明的孩子?”又软声对孟古青说:“难为你有一国之后的风度与善心,待所有的孩子视如己出。好罢,朕过去看看。你在这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晚上不可踢掉被子,小心别着凉。”

福临依依不舍地离开,吴良辅跟在身后,频频回转头来,抛几个感激的眼神给孟古青。

孟古青苦笑,果然是没有爱,所以连醋意都没有。上世,爱有多深,醋火便有多深。偏偏,这愚蠢的福临以为,没有醋意才是爱。反正,现在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不妨积点德,就让那什么福晋格格的,去做无用功吧。

一夜过去,笔什赫额捏福晋果然产下一子,是为大阿哥。只不过,这孩子尚未在笔什赫额捏福晋手中抱热,便被送去了阿哥所,由乳娘嬷嬷们照看。

产子有功,再加上笔什赫额捏福晋又是在大婚之前便伺候在福临跟前的,按理应该将笔什赫额捏福晋提为妃。福临却淡淡地一笔带过,将这事儿掩了下来。孟古青的肚子越来越大,太后亦过来看过她几次。

太后殷殷切切,显然有安抚的意思在其内。更兼越加细心,几乎断绝了他人进坤宁宫,对药物吃食香料的看管,更加严格。

孟古青如何不懂,虽说她大多日子躺在坤宁宫中,便是散散心,也只能在院内走几步。但四儿是个聪慧的丫头,外头的风言风语多多少少还是传到了她耳中。大不过是皇后有了身孕,却被一个侧妃抢了先,生下了阿哥。

孟古青压根没有将这大阿哥看做什么威胁。如果记得没错,这大阿哥没活几个月便夭折了。便是不夭折,大清国也是子凭母贵。只要她事事小心,断不会叫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

很快就是旧历新年。年前祭祀很多,少不了孟古青出场的时候,挺着一个大肚子万事不方便,却不得已,只能多几个婆子候着。福临更是忙,便也少在坤宁宫过夜了。孟古青庆幸自己心态好,压根不在乎这点。

新年夜宴,太后宴请皇上与所有妃嫔。好几个月过去,孟古青才又见到了所有的妃嫔。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笔什赫额捏福晋。笔什赫额捏福晋脸盘圆圆的,五官端正,但并无夺人之处。从夜宴开始,便一直安安分分地坐着,唇角一直留有一抹笑意。瑞格格坐在她身旁,非常瘦削,脸尖尖的,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灵活地转着,不似满人。

有太后坐镇,夜宴自然喜乐盈盈。一屋子环肥燕瘦莺声燕语,叫慈宁宫热闹了不少。乳娘抱着大阿哥,坐在屋子一角照看。

太妃端起一杯酒,扬声道:“姐姐,妹妹在这儿,恭贺你新得孙子。这,可是大清国的福分啊。咱们皇帝这会子,该是喜得嘴也合不拢了吧。”

太后一口喝尽,笑着道:“是哀家的喜事,可不也是妹妹的喜事。来来来,咱们姐妹要多喝几杯。”

太妃豪爽地笑着,道:“这样的喜事,笔什赫额捏福晋怎么不多说几句呢。来来来,十几年了,后宫中总算又听到了小孩的哭声,笔什赫额捏福晋你也说两句话。放心,别怕,姐姐可是宽宏大量的人,你只要胆子大就好。”

笔什赫额捏福晋站起身来,先后敬了皇帝、太后与孟古青,言行举止颇为有礼。她盈盈道:“今日在太后娘娘这,还请太后娘娘做主,奴才斗胆有一件事儿,想求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