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长叹了一声轰然倒在了床铺上,他试着闭上双眼接着睡觉,却现自己总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出现钱中正那张让人心中沉痛的脸庞。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看了看那本还半开着的《易经》――依然停在那一页。

“天下相遇……品物成章吗?”程木皱了皱眉头将手指放到电脑键盘上,在搜索引擎上打上“素纱R衣”四个字,网页上现实了长长一串搜索后的相关内容,他一个个点开粗略地看了一眼,内容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都是一些关于马王堆的简介,不过对于1983年的那场文物盗窃案内容却都简单的让程木指。

程木挠了挠头苦笑道:“算了,那老头儿可能真的是因为接受不了打击,都是他一厢情愿自己猜度的……还是早点睡,说不准明天还有生意……”程木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快五点钟了,一阵困意涌了上来,他打了个呵欠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终于陷入了沉睡。

梦中一幕幕让程木冷汗直冒的画面反反复复地出现着:一具全身红褐色铁锈面目狰狞的尸体、一张张散落在监狱冰冷地面上的扑克牌、黑暗之中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地惨叫……一个曼妙美丽的少女缓缓出现站在自己面前微笑地看着自己轻柔地说着什么,却在她背过身去的一瞬间那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变成了一张阴毒险恶的嘴脸,画面继续变幻,一个个带着大盖帽的武警牵着疯狂乱叫的警犬朝他冲去……他尖叫一声努力挣扎着朝那黑暗之中跑去,却仿佛无论怎么逃跑都躲不过那黑暗中一双双潜伏着的野兽,它们在黑暗中交头接耳着出让他精神崩溃的窃笑和牙齿磨合的声音……

“啊――”程木大叫一声猛然惊醒,他摸了摸鼻尖――那里已经满是汗水,全身都被冷汗浸润的黏糊糊的难受之极,身边的钟表显示已经是中午1o点钟,阳光透过窗口照射进来散着让人沉闷的燥热。

程木慌忙手忙脚乱地朝着自己衬衫中摸索了一下,直到他的手指触摸到了一块摸着涩然的绢帛才撑起身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身上紧绷着的肌肉慢慢地松弛下去……“***晦气啊……好不容易才忘掉以前的事情,又做了个这破梦,一直这样下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程木拉开了卷帘门吃了点简单的饭菜后搬了个破竹木躺椅躺在店门口晒太阳看书,捎带着坐等顾客上门。“诶!小帅哥~今天要不要来姐姐这里玩玩啊?”附近洗头房一个穿着暴露的身材窈窕的女孩儿扭着腰走了出来冲程木眨了眨眼。

程木头也没抬依然看着手中的书笑道:“姐姐,没钱也让玩?”那女孩儿呸了一声走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有钱……”程木打开她的手叹道:“我这生意不好都他妈赖你们,好好的一个讨债公司,旁边全是卖肉的,生意都被你们给抢走了,我什么时候能有钱?我说马姐,您就甭逗您兄弟开心了,我这半年没生意了正烦着呢。”

马姐趴在他耳边吹了口热乎乎香喷喷的气儿搞到程木心里乱乱的:“要不就来姐姐这儿?你还真别说,最近有些客人对男人感兴趣――你跟着姐姐好好干,不比开这个破公司强?”“得了您呐,我要是跟你干了,下次有主儿赖账不还了你找谁给你要去?”程木朝着路上随意看了一眼――一个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正探头探脑地在附近走着……

程木打了呵欠对马姐笑道:“左边,两点钟方向,现目标!马姐你生意来了,赶紧去,不然给别人抢走了。”马姐一愣朝那里一看登时喜得心花怒放趴在程木脸上亲了一口:“姐姐去了!”说完就扭着腰堆着笑朝那人走去。程木赶紧伸出袖子擦擦脸:“他姥姥的,昨天晚上不知道吃过什么东西……”

中午的时候在马姐那里凑合蹭了一顿饭之后,程木不甘心地在旁边几家讨债公司门口晃悠了一下试着去挖挖墙角,结果都是刚走上人家那条街就被几个当地的混混笑嘻嘻地叫声程哥拉在一边儿聊天去了。附近都是熟人,从**、卖票、卖二手货到开锁、做印章、扒手……大家都是熟人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来了,都是吃着江湖上这碗大锅饭,相互之间都挺客气,一般就是互相拆台也是开着玩笑损上两句,动武的很少。

程木心说这么一来不是个法啊,眼下再过两个月就又到了交租金的时候了,自己手边上的钱是能省则省,就是这样也很难凑出来交房租的钱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就这几天就来个大生意呢。”程木心中自慰了一下跟那几个混混要了根烟又跑回公司门口躺着看起书来。

一转眼已经是夜里*点钟,程木打了个呵欠跟出夜摊的几个小妞儿聊了一会儿之后准备回去看个电影睡觉,偶尔想起钱中正的事儿,他也只是朝着外面那依然灯火通明的夜里看上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原本这一天平平静静地要像往常一样过去,到了快夜里十二点钟的时候程木正准备关门休息却忽然听到外面街道上一阵嘈杂声,本着有稀罕就看的原则程木幸灾乐祸地跑了过去,原本还以为是像往常一样俩车蹭住了车主吵架什么的,哪知道当他挤开人群一看脑袋轰地一声就懵了!

一个穿着白衬衣的老头儿夹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弓着腰左手捂着腰间正咬着牙哆哆嗦嗦地朝前走着,不,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挪更合适,因为那老头儿腰间已经渗出点点血迹,全身都在绷着劲儿抖动着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吃力地擦着地面前挪动,可那老人的脸上却隐隐露出一股欣喜之色,仿佛旁边围观的人群不存在一般,这冷漠而充满着金钱腐臭的夜色之中有着那一丝希望的光亮正在等待着他……

“老……老钱!”程木一眼就看了出来,登时也顾不得许多冲了上去一把搀扶住他急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干什么去了!老钱……怎么样?被谁弄成这样?”钱中正微微抬起头吃力地看了程木一眼兴奋地把胳膊夹着的黑色塑料袋朝他递了过去,哆嗦着嘴唇挤出一丝笑意:“我……我把钱带回来啦……还……还没过今天……”那塑料袋刚递到一半钱中正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全身一软倒了下去,黑色塑料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散落出来几张红红的百元钞票……

程木眼眶忽然湿润起来,他似乎猜出了什么仰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声不吭地那塑料袋收拾好放进钱中正怀里背起他冷着脸分开人群就朝着公司跑去,“老钱!你坚持一下!***!你可千万得坚持住……”程木急的额头汗水涔涔冒出,脚步变得更快起来。“再坚持一下,马上到我那了,我那有止痛药。”程木哆嗦着嘴唇朝后面喃喃地说道。

好在那里离他公司已经不远,程木咬着牙将钱中正背进了公司里面放到床上,钱中正这时已经完全处于昏迷状态了,只是微微张着嘴好像一条搁浅在海岸上鱼一张一翕地呼吸着空气。程木慌慌忙忙地端来一盆水拧了条毛巾搭在老钱额头上,然后解开了钱中正的衬衣――那里他腰间一条刚被缝合起来的伤口正朝外渗着鲜血。

程木哆哆嗦嗦地取出一块纱布沾了些消毒水把钱中正腰间那条伤口擦拭干净,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瓶子在伤口上撒了些白色的粉末,最后拿起纱布按在了那伤口上撕下几条胶带给他粘好。在又摸了摸钱中正额头之后,他终于虚脱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起粗气……

凌晨三点,程木黑着两个熊猫眼坐在钱中正旁边的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他刚准备点支烟提提神的时候,钱中正一声气若游丝地呻yin声终于响了起来:“水……水……”程木慌慌张张地端来一杯凉开水给他灌了进去,钱中正喝的有点急险些给呛到,登时咳嗽了两下,这一咳嗽他倒是醒了过来,眼前程木打着呵欠正拿着毛巾给他擦着下巴的水渍。

“多……多谢……”钱中正看了看腰间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对程木小声道。“得了!先甭谢!我说你是不是真疯了!这钱哪来的?你难道是去卖……”程木劈里啪啦地摔着一沓厚厚的钱挑着眉毛问道。

“我真一天搞不到八千多块钱,没办法……就只好去……去卖了一个肾。”钱中正叹了口气双目无神地看了看窗外。程木浑身颤抖了一下低着头看着那沓红通通的人民币一句话也没说。

钱中正咽了口唾液怔怔地说道:“这下有一万八了……你应该不会推辞了……”程木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抬起头,他的头压得很低,头低垂着遮挡着他的面孔。钱中正急道:“是不是还少?”

程木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已经是涕泪横流,倒把钱中正给吓了一跳。

他的嘴唇轻轻翕动了几下,虽然话语微弱却让钱中正忍不住也鼻子一酸两行浊泪流淌出来。

“这生意我接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程木不经意间曲了曲手指摆出一个极为古怪的手势,接着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恒卦,君子以立不易方……事到如今老子还能怎么办呢……”

立不易方】:“君子以立不易方”的意思是君子对自己的立场要雷打不动,风吹不弯。要坚定自己的立场,不轻易改变自己的初衷。为人立身处世应有“持之以恒”的精神,有恒为成功之本,恒久亦即坚持,但坚持也有一定的原则,必须把握中庸之道,通权达变,持衡有道,宜刚则刚,宜柔则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