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惊惶失色。因为听说七点才是满操时刻,大家本来就心存一缕忧虑,而一旦面对现实时,人人都感到狼狈不堪。

“这倒是一项好消息。”老板娘急忙把脸离开结城庸雄,挺直腰身。嗓门也放大了。“那块地皮可值钱呢!听说前些时候,有个女演员不是以出格的价钱买下那附近一位亲王的地皮,盖上房子了吗?我这个店还差得远呢!”

“这事…”轮香子没有明确表态。

小野木回答。他没有这种关系。而且他很清楚,即便有这种门路,也是毫无用处的。

“嗯。”“真辛苦呢!”赖子稍停了一下“只是想听听您的声音。您知道我这会儿在哪儿吗?”

“呀!”

“妈妈说,只要爸爸同意。”轮香子答道。

赵德远

这是早已听熟了的佐佐木和子那清脆声音。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轮香子毫无察觉。因为自己正恍惚地沉浸于不着边际的遐想之中,所以竟未发现这位笑语风生的朋友的来临。

“咬哟,这是怎么啦?怪哉!”佐佐木和子绕到背后,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盯着镜子里的轮香子。

她今天竟穿上了异常华丽的服装,鲜艳的桔红色连衣裙,外面系着一条黑色的宽幅饰带。

“天气真好啊。”受到和子情绪的感染,轮香子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唔,这种日子不该闷在家里。我来的目的就是想把小香子拉到外边去哩!”

“好,稍等一下。我马上把头发梳好。然后咱们再慢慢商量吧!”

轮香子麻利地梳好头发,只抹了口红,然后邀和子来到院子里。

阳光还很强烈,风却颇为清爽。由于昨天整整下了一天雨,庭院的草坪和树木都绿中透湿。

“啊,真舒服!”和子伸开两臂仰望天空,但马上又转身拉住了轮香子的手。

“哎,前几天阿雪的生日宴会开得怎么样?”只因为自己没有到场,和子问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不好意思。

“啊,规模相当不小哪。忒热闹。不过,因为你没到场,大家都感到很遗憾呢!”

“嗯,那天嘛…”

和子自己吐露了真情,她那天和表兄到横滨玩去了。那位表兄在大阪的一家商业公司工作,前些时候到东京来出差,只有那一天得闲,因此便邀和子去横滨兜了一次风。

我那位表兄,个头细高细高,但脸长得很可爱。大概有二十七岁啦!可是呢,要是不吭声还好,一开口就不成啦。满口的大阪腔呀!虽然他出生在东京,可上小学时就搬到大阪去了,因此口音全变了。根本没指望改过来啦。说他满口大阪腔吧,他却偏偏特别健谈!男人还是东京腔好。女性讲京都话倒是很风流动人。你听,是这样的吧:‘斯那洋呀!’若是再讲得柔和一点,男人们听了还不得丢掉魂儿呀!”

和子鼓起嘴吧学着关西口音,连轮香子也笑了。

和子的家,是从江户时代就一直经办下来的老铺子,因而和子也自然是东京姑娘,并且属于商业区那种泼泼辣辣、欢蹦乱跳类型的女孩子。

“阿雪家现在的房子,我还是第一次看清内部结构呢!修建得相当时髦。”

和子接着轮香子的话说。“啊,我也喜欢那样的房子。我们家全是日本风格,对吧?——所以,我特别向往那种摩登式的住宅。前不久,家里翻修扩建的时候,我就极力主张改成西式时髦的,结果还是不成。倒是挨了一顿训,说绸缎住改成洋式建筑就做不成买卖了!”

说完,和子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吧。两个人后来又兴致勃勃地谈起了当天朋友们的穿着打扮,来客中几位男青年如何如何等。这时轮香子才好不容易转了话题,说起那天在挂有“结城”门牌的住宅里,看见了一位仿佛是那家女主人的漂亮女子。那位女子,和子也曾和自己一起在深大寺见到过一次。

从见到这位朋友的那一刻起,轮香子就一直在犹豫,是否要讲出这件事,结果还是没有按捺得住。

和子听着,时而把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大。“呀!”“嘿!”地随声附和着。

“真有意思。可是,不会是小香子的错觉吧?”和子的语调有些兴奋。

“不,绝不会的!就是在深大寺和小野木先生走在一起的那一位。”轮香子对朋友坚持说。

“唔,这么说,那是真的了,好,咱们现在就去一趟吧!我也很想瞧瞧呢。这事蛮有趣哩。”

和子首先站起身来。

在涩谷简单地吃过午饭,又从那儿截了一辆出租汽车,来到几天前曾路过的地界时,已是午后一点多钟了。

这是记忆中的那条街道,米田雪子的家就在前面。这一带很安静,几乎没有行人,一派令人倦意油然而生的正中午气氛。

“房子全都够漂亮的呀。”

和子很直率地说。

“在哪儿呢,你说的那家?”

“那儿。瞧,就是有草坪的那家。”

轮香子指点着。今天,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辆黑色的大型卧车停在大门旁边。

“好漂亮的房子呀。”

两人的脚步很自然地朝挂有“结城”门牌的大门附近走去。但和子却突然停住脚步,并抓住了轮香子的手臂。

“小香子,有人出来啦!”

院子里走出三个人。一个是男人,高高的个子,穿着淡灰色的夏装;另外二人好象是这家的女用人。其中一个身穿和服,系着围裙;另一个穿着白色女罩衫和深蓝色的裙子。

穿和服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把皮包递给那个男人。司机跳出来打开车门。那个男人飞快地向伫立在远处的和子和轮香子瞥了一眼,看来他把她们当成了一般过路的行人,于是象要躲开灼热耀眼的阳光似地坐进汽车里。大型卧车卷起一阵风从她俩面前开走了。

穿和服的那个女人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她俩,因此她俩便慌忙走开了。

“小香子,看见了?”

“嗯,看见了。”

“那个人是她丈夫吗?”

“可能。”

轮香子眼前还浮现着那个男人的面孔。乘车前,他曾稍停脚步,脸上映着明亮刺眼的光线。印象里是一副五官端正的面孔。几乎可以断言,他不是客人,而是这家的主人。

“你看他有多大年纪?过四十了吧?仪表堂堂,有一种中年男子所特有的魅力。你的印象如何?”和子说。

“是个仪表不俗的人。不过,我可不大喜欢他那种类型的人,总有一种——可以说是冷冰冰的吧——可怕的感觉。”

“这一点好嘛!有点象化装成冷漠无情的威廉·霍尔登。不过,要照你那么说,那男人身上确实有股不够正派的气味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身上西服的质地和剪裁都很高级。”

不愧是绸缎商的女儿,和子的目光很敏锐。

“在他的身边,若是让深大寺那位女性并排站在一起,会是一种什么情景呢?既会令人感到是一对般配漂亮的夫妻,也会使人觉得有点不大合适…”

和子说起这件事时,轮香子心窝不禁突突地跳动起来。她自己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