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狼狈。

“看样子似乎是在找机会进行日苏谈判。”

“调查部的任务包括收集和调查情报,以及有关的联络调整等三项工作。其中应以哪一项为重点呢?我认为应把力量集中在调查和联络调整方面。而就调查工作的重点来说,其目的不是单纯追求表面的社会现象和政治情报,而应当地地道道地对基本问题进行调查,花费一定的时间作客观分析,再根据这种基础性的调查,致力于展望事态和观察形势。

可是副首相看完交到他手里的所谓“波恩私函”就知道了另一件令人惊讶的事。这封所谓“波恩私函”的发信人,是日本驻波恩大使馆的一名职员,也就是负责接待川上久一郎的当事人。这封信是写给外务省情报文化局某先生的。

“就按你的想法办吧。”久我当时回答说。

经营总体协议会是由日本一些主要企业组成的企业家团体。企业界的主力在这个团体中起着骨干作用。这个联合会在从事什么工作,只要看一看它下面各部门委员会的名称就可以大致想象到了;从这些委员会所掌管的事项,就可以了解经总协这一机构的规模和性质。

松本说的话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

“前面由我来领路吧。”

芝山简短地这么讲了一句,叫住了驶过的一辆出租汽车,吩咐司机向上野方面开去。

在车里,两个人也不免有些尴尬,因为没有共同的话题。“今天天气哈哈哈”然后就扯不下去了。

中久保京介知道汽车沿着不忍池边上行驶。他心里有点不安,不知会给带到什么地方去,可这是他自己先约人家的,就也只好信赖芝山乙男了。

汽车在住宅街的一处停下来。那一带路灯稀稀落落的。石垣上是一排排高大的房舍。

他被领入一家小小的旅馆。在灯光映照下,素净的玻璃招牌上浮出一个艳冶的字号:“花月”

芝山乙男走进了门。他向旅馆里的人打了个招呼,马上就把中久保京介叫进去了。他们爬上了狭窄的楼梯,走进六铺席左右的肮里肮脏的房间。

“这样的房子才方便呢。”芝山乙男那浓眉下的眼睛露出笑意。“在这里咱们都不会碰到熟人的。”

这个房间的席子和纸隔扇都很粗糙,冷飕飕的。两个人夹着油漆剥落的朱红色桌子对坐,喝着老妇端来的茶。

“这一阵子实在失礼了。”

芝山乙男这才真正寒暄起来。话里含有道歉的意思,因为中久保京介和他联系,他迟迟没有搭理。

中久保京介一开始就说明了自己的来历。他还明确说出是有末晋造介绍他来找芝山的。

芝山乙男目前以销售汽车零件为业。但是中久保并没有直接向他做买卖的地方联系。他是通过间接方式联系的,一切都是按照有末晋造给他的芝山的名片后面所写的指示来办的。

芝山乙男重新询问了中久保京介的真实意图。中久保京介老老实实地说明了全部来意。如果这方面稍有隐瞒,对方就会生疑,什么也不肯谈了。

“其实,我也收到了有末君的信,”芝山乙男说。“您来联系了好几次,不过这可是随便不得的啊。”

芝山似乎也和有末一样,是个极其慎重的人。

初次会面没有谈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还不够融洽。最初,双方都互相摸底。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墙,阻碍着情谊的交融。

一开头谈的是有末晋造的情况。在目前情况下,他是两个人唯一的共同话题。

这个旅馆出入的客人不太多。只是在谈着话的时候偶尔可以听到轻轻踏着楼梯走上来的脚步声。

中久保京介和芝山会了五六次面后,芝山才开始一点点地谈起“情况”中久保京介一直耐心地等待芝山启口。

“正如有末君所说的,我是已故经济评论家江木务的好朋友。有一个时期,我还协助过他的工作。”

芝山就这样谈起来了。

关于江木务,大致的情况中久保京介也已经知道了。有末晋造的来信是这样说明的:

“提起江木务先生,您一定会立即想起这个名字吧。作为经济评论家,他以对经济问题具有敏锐的分析能力而知名,论理犀利明确,一时成为新闻界的宠儿。

“这个人在两年前以经济考察官的身分去美国。也许您已经在报纸上读到过,他在任期还没满就回国的时候,患了神经衰弱,最后因服用安眠药过量而死亡。另外也有人断定他是自杀的。”

收到有末晋造的信以后,中久保尽量把江木务写的文章找了来阅读。有些文章已经编成书,有的还只是刊登在性的杂志上的。

作为经济评论家,江木务是战后的先驱之一吧。现在重读他的文章,只觉得其立论的正确,不是他人所能比拟的。

他不愧为通商产业省官员,笔下从不发挥空洞抽象的理论,总是以具体情况为基础。由于他出身调查部门,所以掌握着丰富的资料,分析都有数字根据,这是他文章的显着特点。这个年轻官员的文章很容易就被战后人数不多的评论界所接纳,其原因是不难理解的。

中久保京介所蒐集的刊登江木的文章的杂志就有十几种。由此可见他是怎样活跃地不断从事写作。当时报纸曾报道他患了神经衰弱,回国后不久即病死的消息,可是有末晋造在信里对这件事提出了下述疑问:

“但是江木务先生为什么患了这么严重的神经衰弱呢?江木先生精通英语,年轻时毕业于美国的一个地方大学。他患神经衰弱的原因绝不是不懂外语或者不堪寂寞,这一点是摆得很清楚的。那末,究竟原因何在呢?这一切今天都成为隐谜。他也没有留下遗书。不,也许留下了,但是没有发表。”

有末晋造好象在暗示江木务的死与当时日本某些内幕有关系。

为了预先获得一些知识,中久保京介在会见芝山以前曾找过两三位经济评论家,向他们打听了江木务的情况。

他们一致肯定江木务的才华。当然,也有或多或少都提出些批评,但是没有人否定他是当时卓越的经济评论家。然而一提到江木务的死,有一两位评论家就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他们就那么含蓄地笑了笑,不再说下去了。

为了弄清江木务这个谜,中久保京介曾向某报社要到了情报。内容是这样的:

“江木务是以第一任经济考察官的身份,由经济官厅派遣出国的。但是他在美国逗留的时间越长,就越发担心会被日本的新闻界所遗忘。他是好容易才进入战后的新闻界的。他的最终目的是将来辞去官职,担任一家报社的社论委员或是经济评论家。

“在美国长住下去,势必会被瞬息万变的日本新闻界所遗忘。这就是他的苦恼所在。基于这种焦虑,他不断把有关经济情况的报道从美国寄给日本的报刊。

“不知道是不是着急过了度,他不断向人诉说自己因患神经衰弱而失眠。这消息传到他隶属的官厅,有人就怀着恶意交头接耳地说:江木是不是为着要回来而装病呢。还有人带着嫉妒的心情猜测说:江木大概想回到吃香的职位上来。

“江木务在遭到厅内这样的冷遇的情况下,于昭和二十x年回国。他下飞机的时候,脸色苍白,身体瘦削,已经没有出国时的那种丰润。他立即住进k医院。入院后,厅内还纷纷议论说他是装病,有的人则说他是真的病了。

“他出院后一周左右就死了,据说是服用安眠药过了量。

“再说,江木回国后,厅内曾为了他将要求担任什么职务的问题颇为焦虑。上级和同僚关心的是他究竟去调查局或研究所呢,还是去计划局。一言以蔽之,正因为他是江木务,所以才引起‘焦虑’。

“据说江木刚回到日本后,虽然曾由于神经衰弱而精神支持不住,却还说过:‘今年的经济白皮书让我来执笔吧。’也可以说是这种自负使江木务减寿的。

“据推测,他之所以在美国患神经衰弱,是由于他所隶属的外务省内部闹派系之争,因而他向该省提交的研究报告也不受上级重视,以及当时的次官派对他十分反感。”

“不对,那是与事实有出入的。”芝山乙男读完了中久保京介给他看的报社提供的情报后微微地笑了。“江木君的性格大体上就是这样。可是我认为他不是由于这样的原因而患神经衰弱的。最初我也以为事情就象这里所写的那样。就这一点来说,报社的调查还是彻底的。”

中久保京介问道:

“那末,是什么原因呢?”

他们仍在那个旅馆会面。

“别着急,听我顺序谈下去吧。”芝山把浓眉下的眼镜摘下来,慢慢地擦拭。“江木君自杀前曾向我透露了一点情况。”

“咦,江木先生还是自杀的呀?”

“我相信是这样的。江木君常服安眠药,我想他当然知道致命量是多少。当时他吃了安眠药以后,趁着家里人外出,又吃了一次安眠药,而且量非常大。有人说过量是由于疏忽大意了,可是按说江木君是不会误用安眠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