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永和宫出来时我就后悔了,转身想回去把弘暟抱回来,却被胤祯一把拦住,他默默望着我,良久才道:“玉儿,你要清楚,皇室之中的孩子从生下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无法任性而为的。”

弘暟的口水阴湿了胤祯胸前一片,我起身抱起他欲交给乳母去喂奶,甫一离开他阿玛厚实的胸膛,小嘴一扁,哇哇地哭起来。

忙掏了帕子为她净脸,边擦边道:“弘昌现下玩得疯,若是在他阿玛面前可不敢这样的,倒是晨莹被他宠地比男孩子还皮地很,真有些怕晨琛再长大些……唉……”

偏偏有人不肯放过我,不停地在耳边对我说话。

遂也未多犹豫,举杯饮尽,不留一滴,继而在所有人注视下,微笑着一松手,杯子笔直地落下,“啪”地一声,碎裂而开。

女儿?好啊,我也喜欢女儿,都说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一定娇憨乖巧地紧,况且胤祯是真的很疼他的几个女儿……

弘明安静且小口地吃着,那副矜持而又认真地模样倒很像胤祯,继而抬头对我灿然一笑,露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

“额娘——”

良久,我轻叹道:“不是我不想容,是你们逼我容不下,你和九爷之间是什么关系,你为何会被爷带进府邸,我都一清二楚。我已经指给你两条路,你若不拿着这些钱离开,我也只好将所有事情告诉爷,至于他会如何做,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得到。”

而宛澜……之前并未察觉,最近闲下来的时候,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可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喂,你……”我脸红了一片,“天还未黑呢……”

“我会抓牢你,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松开我的手,只要我转身,就会看到你在我身边。”

不是满月,月光倒是明亮地很,夜色下,蔚蓝静谧的湖水被银白色的月光照射地如同洒落了满湖的珍珠。

碟子里的肉已有些冷硬,遂放到一边,环顾四周正伺机遁逃回营帐中早早歇了,歌舞倏停,席中一名蒙古青年恭敬地起身朝皇上行礼继而提出一个建议,细一听闻,竟是想邀请八旗亲贵进行一场“满蒙摔跤赛”。

我朝他身后望去一眼,继而转过目光看向他,扯出一丝再自然不过的微笑。

既然他自己找帽子戴,我也不装糊涂,敲着他的胸口道:“贪没贪,你自己心里清楚。”

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弹琴的机会不多,指法也很是生涩,反复熟练了几遍才找回了多年前练琴的感觉。在习习雨丝和着薄薄香雾中轻拨慢挑,一曲未完,倏地罢了手,琴声戛然而止。

秋蝉松了一口气,等了半晌见德妃没回来,屋子里只有我们二人,这才提着步子轻轻踏出了门。不一会儿,神色微喜地开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阖上,靠过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

今早胤祯入了宫尚未回来,想必一定去了永和宫请安。想到他在那儿,一时间,心倒安下许多。

的确,是自己太冲动了,可是怎么办呢?每次碰到和她有关的事儿,都无法镇定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我,木然地站在原地,我连忙裹紧了被子坐起身,留在外室伺候的丫鬟听到惊呼声都要过来,我忙道:“你们都出去,就澜儿一个伺候我就好。”

温暖的光亮在眼前一瞬间消失,只余被墨染得浓黑的夜空下,一片萧索,无星也无月,万籁俱寂。

我笑道:“八嫂还笑话我们,要我说,八贝勒才是真正疼嫂子的。”

十日,胤祯应该赶得及在这之前回来吧?

我轻拍着弘春的背,同样看着她,却是对秋蝉吩咐道:“带着乳母去我房里,再找人把大阿哥平时穿的、用的,一样不差通通带过来。”

这个主意也不错,我正要点头,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用了,免得让别人拿住了话柄,说我这个福晋未免管地太宽泛了,看地紧,折了爷的面子。八爷做事素来谨慎,若是回来地太晚,一定会派人护送的,你只需叫两个醒事儿的仔细守着门,待爷回了知会一声就好了。”

胤祯放下茶杯,走上前从身后拥住我,炙热的气息灼地我全身一紧,微微挣扎了下,瞥到他眼中受伤的神色,又忍不住在心底偷偷懊恼着。

我笑道:“再过两个多月表嫂就要生产了,这副小银镯子就当是我这个做姑姑的给未来的小侄儿一点心意。”

而她一眼都未看我,兀自用碗盖轻捋着茶杯中的浮沫,继续数落道:“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可是即使你没做祯儿的福晋,怕是依然要做我的儿媳,这一切,也是命里注定的。既是如此,我也不强求别的了,只要你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一心一意对祯儿好,帮他操持府里的事儿,别出什么岔子,也就够了。如果你做不来这个,紫鸢倒是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她在我身边呆得久,是个能承事儿的,你们相处好了,才是对祯儿好。身为嫡福晋,就要有胸襟和气度,让祯儿雨露均沾,子孙绵延也是你的责任,知道吗?”

往床上一撂,胤祯转身就拔了火折子重新点燃蜡烛,坐到床边,修长有力的手在胤祥被雨水淋湿的背上轻轻游移,惹得他忍不住出一声呻yin。

她的直言让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不知我哪儿做的不对引起她的不满,可是这么堂而皇之地数落我,脸皮再厚也是挂不住。

“啊——十四嫂偷喝酒——”胤礼大叫一声,众人都笑了,更有人促狭地说:“弟妹怕是知道咱们要来闹洞房,先把酒喝光了呢!”

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却再难睡着,起身随意披了件衣裳打开门,在台阶上坐下。

有趣。

我低下头,耐心地纠正,“十三阿哥您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呢,皇上已经下了旨,我现在,是完颜?弄玉了。”

听秋蝉这么说,我心中虽惊疑,倒也安下心,莫不是皇上没现他私自出京?可是这一去一回少说十日,就算是托病,可他尚未开衙建府,住在宫内怎么可能避过皇上?

恍惚间,年府的府门已近在眼前,不及我下马,已远远有人出来相迎,是四贝勒的两名侍卫。想必,四贝勒已从先我们一步到达的侍卫那儿得知了胤祯的私自出京,为免消息泄露出去,才只派了自己的亲信出迎。

“朱雄!你跟个丫头较什么劲!”为之人终于话了,看来他还是蛮有震慑力的,只一句话,那头蠢猪只得不甘心地收回拳头。

呼——我终于住进来了!

胤祥忍不住一乐,捏着我的鼻尖道:“是武城旋饼。”

我取了几片苏子叶用小碟装好,秋蝉切了几片生姜,犹豫着问道:“格格……这粥是……”

胤祯暗暗攥了拳,倏地站起身,“九哥,你——”

秋蝉一愣,继而轻笑道:“秋月也算得上是奴才的堂姐,和奴才一样打小入宫伺候主子,她是什么样的人奴才可清楚着呢,别说她本就不算得脸的奴才,得到的赏赐少,就算有,也是舍不得拿出来送人的。她年纪也不小了,家里急着为她寻一门亲事嫁了,她自然要留着做嫁妆。”

“玉儿,你——”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做出对长辈不敬之事。

确切地说,我是倒在他的怀里。

继续眨巴眨巴,然后低了头,似是在痛苦纠结着什么,最后抬头对我道:“姑姑,晖儿还是去看看十三叔吧,红豆糕和奶酪先给晖儿留着,下次晖儿进宫的时候再吃。”

想来好笑,莫不是皇室挑儿媳,都是比照着哪两位长得像才指婚吗?

我笑推着她,她依然背对着我,紧紧裹着棉被像个白面小馒头。我挨着她躺下,不一会儿,宛澜转过头,眼圈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