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指着我说不出话来,胤祥不悦地皱眉,倒是九阿哥,完美的唇角勾抹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好端端的,她不留在西五所伺候她的爷,跑我这儿做什么?

我嘻嘻一笑,丢了水草,拍掉手上的水珠,负手走到一旁的花架上,点头道:“这盆吊兰栽得不错,我的来仪阁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今儿来贝勒爷府上一瞧,才想起来,我那儿都是月季、芙蓉、芍药什么的,俗气,比不得贵府上满室兰香,清雅怡人。”

我边躲边告饶,他却不理我,两人的笑闹声响成一片,一时不察屋子里有人进来。

他说,好吃的也不可多吃,适当即可,齿颊留香,方回味无穷,若是一次吃得多了,再美味的食物也倒了胃口。

一言出,众人都笑起来,我低着头忍不住怨念了一声,十六阿哥,我前前后后不过得罪你两次,第一次你知不知道都不见得,您不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如此直白吧?

唯独我很清闲,有一次趁乱竟然溜出了园子。漫无目的地行走,不出意料地走上那条我熟悉的西街,这条长街我走了很多很多年,然而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却是与他的那一次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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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九功挑了帘子进屋,绕过桌案上前附在皇上耳边汇报了什么,皇上突然出一声低笑,朝梁九功摆摆手:“知道了,你让他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留在这儿让朕心烦。”

我兴味索然,心想最好皇上不记得我,可以不用去,只道:“穿什么都是一样,何况热孝未过,素气些好,明日若是真要同去,就穿四福晋送的那一套好了。”

我转向小丁子:“看来我是多余走这一趟了,也罢,就当做睡前做做运动,有助于睡眠。”

“怎么弄的?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倒是没想到这么个小人儿,竟然为了去捡掉落的拨浪鼓不怕摔下马车。而我,更是不要命地随他跳了出来。

这张脸有些似曾相识,似乎是那日中秋宴上坐在德妃身边的……四福晋。

“咳咳……”

“啊!”我吃痛地闷叫了一声,捂着鼻子仰望着那个害我受伤的凶手。

我也连忙跪下说:“奴才放肆了,不敢求什么赏赐,还请皇上恕罪。”

“弄玉,”兰宁半只胳膊都挡在了我面前,急得低声在我耳边说道:“你快别这样看十四弟了,德母妃都端详你许久了。”

我赞叹了一声:“十六阿哥好眼力,奴才画的就是一只猪,它叫猪八戒。”

宛澜刚要附和同意,香凝和秋蝉互使了个眼色,一齐看向我,虽微低着头,我也明白了她们眼中的含义。三月孝期未过,孝服未除,我还是乖乖在屋子里呆着罢了。

最先跑去陈大夫的医馆,这两年娘的病都是他瞧的,问脉、开方都很尽心。然而今夜,他的医馆大门紧锁,我拍了许久都没人应声。不甘心地又跑过两条巷子,不是无人开门便是不耐烦地轰我离开。

睁开眼,陌生的床,陌生的屋子,只有床边坐着的人倒是熟悉的,我朝八福晋微微一笑,起身道:“姐姐怎么过来了?”

她白了我一眼,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还说呢,听说你病了,我就过来瞧瞧,你可倒好,生生睡了两个时辰。”

“是太医嘱咐我说,要多休息多喝水的。”我无赖地一笑。

她掐了我一把,哼道:“看你这样子该是好的差不多了。你是不知道,你这一病,皇阿玛那边都快人仰马翻了!”

我一惊,忙问:“出了何事?”

话音刚落,两个陌生的宫女侯在门外,手里端着铜盆,要为我擦身去暑。我这才现,宛澜不在。

“别找了,”八福晋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宫女泡好的绿茶,道:“早在太医来时她就被皇阿玛训了一通,说她服侍不周,瞒着你的病险些耽误了医治。怜她年纪尚轻,只是罚了跪,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

我“噌”地跳了起来,趿拉上鞋子就要出门,被八福晋一把摁在床上。

“若真想她好好地,就别动,乖乖在床上躺着养好病。你应该知道‘弄巧成拙’四个字如何写吧?”

我沉默地看着她,最后任由那两人伺候我,望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夜空,也不知,宛澜现在如何。

“韵雪给八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寂静地屋子里突然想起一道清亮的女声,我和八福晋同时转过头,只见韵雪手中提着一只食盒,待被叫起后,才将食盒放在桌上,又嘱咐了几句德妃传下来的话,便离开了。从头至尾,都是清清淡淡的,行为举止不像一般的宫女。

“她是谁?看着倒有些眼熟。”待皇上拨来临时伺候我的宫女为我擦完身子退下了,我才开口询问。

八福晋眨眨眼,神秘地小声道:“你猜。”

我一哼,仰躺在床上,“脑子烧坏了,猜不出。”

“还不就是那日在储秀宫咱们碰见的那个人?你当时还看了她很久,这么快就忘了?”

“原来是她啊……”我一手拄着头,伸手向打开的食盒里翻检,边琢磨着哪块点心好吃,边奇怪地问道:“可是不是秀女吗?怎地当了宫女了?”

“她可不是宫女,据说早早就被留了牌子,但一时间又没定下来指给谁做福晋,所以先安排在永和宫了,不过啊,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这两人是板上钉钉了,就不知最后花落谁家了……”

啪!手中的桂花糕掉在了被子上,出一声闷响。

那一盒精致的糕点于我再无任何吸引力,反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忙拽过旁边的铜盆,拼命地呕吐起来。

八福晋一慌神,跳起身唤外面值夜的宫女进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忙活,为我拍背,为我倒热水,还有人甚至要去传太医,被我制止住。

她们见我吐了会儿酸水,又漱了口,并无大碍,才放了心,为我换了一席新的被子,清扫完脏污复又退了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人,八福晋才重新坐下。她向来快人快语,这会儿却沉默了半晌,方闷闷地问道:“十三弟还是十四弟?”

一句话在外人听来或许问得没头没脑,但是我完全明白,却不知如何作答,只是默默地望着帐顶。

“姐姐怎么知道的?”

“哼,你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刚刚我不过一提他们,你就失态了,别忘了,我也是从你这般年纪过来的,当年我作的动静可比你大多了。”

她说着说着,竟苦笑起来,“年前我就请过你来我府上坐坐,结果你哪天不挑,非挑十四弟生辰那日出宫,你以为我笨得这都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