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仅要面对他。如果最后他那可怕的预言变成了现实,我宁愿给他跪下,请求他的谅解。"

阿瑟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真厚颜无耻,今晚竟敢在我们面前出现,我太吃惊了。"

对塞里蒙来说,这种观点就如同火焰派的信徒们一直传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疯话一样没有根据。他们的惟一奉献便是让大家知道了星星这一神秘现象。甚至连天文台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想像不出星星是什么。信徒们是这样描述星星的:他们显然是某种看不见的天体,当忏悔年结束,众神降怒于卡尔盖什的时候,他们才会突然闯入人们的视线。

"逼他们?"比尼说着,若有所思地抬头望了望高挂在走廊墙壁上的日历盘,闪烁的绿色字母显示出当天的日期是9月19号,一个生死攸关的日子。在天文台,近几个月以来这个日子一直燃烧在每个人的心头,可能大多数卡尔盖什人都知道这或许就是他们神志清醒的最后一天了。"这可不是今天晚上你用的最精辟的词吧?"

他平静地说道:"我想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你们是说在离我们某个距离的地方,有一个神秘而看不见,跟行星一般大小的天体,在围绕卡尔盖什运转,当某颗星与另一颗星接近时,其引力正好能对比尼所发现的卡尔盖什的轨道出现偏差的这一情况作出说明。我说的对吗?"

"如果这颗未知的卫星是看不见的,蒂尔兰多,那么它就看不见。道理很简单。"

"首先请看,这是一幅山丘的截面图。"西弗娜告诉他,"我用图表将每个独立的层面画了出来。自然,上面的一层离我们最近——由巨石组成,我们把它称之为巨石风格层,它代表了成熟期的贝克里莫特文化。巨石层中的这条黑线是炭灰层——这么多的炭灰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规模宏大的大火,烧毁了整座城池。再瞧这里,在巨石层和炭灰层的下面,是离我们较近的另一层居住层。"

她看上去更担心了。"像你这把年纪,没必要再做研究工作了。阿瑟,你的声誉已经确立,谁也无法将它动摇!"

"居然,阿瑟的看法与此不谋而合。"

有人敲门。"西弗娜,西弗娜,你在家吗?"

"这样的雨已经下了三天了,气象预报说还要持续三天,一直到下一个奥纳斯日。依我看,到那时,我们都会被淹死。谢林,你看上去好像瘦了许多!"

当塞里蒙站在那里惊讶得发呆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一个特殊的地方传来:"请问您是谁?"

"请别说话,比尼。我说过,我需要思考。"

"比尼!你提前来了!"

"今晚?哦,天晓得,塞里蒙,你不知我有多忙。你需要多少时间?"

此刻,谢林愁容满面,脑子里总想着这两个字。下一步就轮到他自己进入神秘隧道了。

"看见这里了吗?"西弗娜大叫道。

"我?"

"这——"丘比洛说着,脸色有些难堪。但很快便转过身子,离开了房间。

西弗娜阴沉着脸说道:"上帝?哪来的上帝?你看见这里有上帝吗?艾利斯?"

他向丘贝洛友好地笑了笑。"其实,我对追究责任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寻找方法阻止事态的发展,减轻那些责任人的责任。凯拉里坦大夫,现在就让我去看望你的某个病人吧。看完后吃午饭,同时还可以对了解的情况进行讨论,午饭后也许还可以看望一两个病人"。

比尼走过来问西弗拉:"我听阿瑟说土简不见了,怎么搞的?"

"对,不见了,让人偷了。我后悔不该让自己跟那些火焰派信徒有瓜葛。"

比尼说:"你觉得是他们偷了土简?"

"我确信无疑。"她一脸苦相,"在发现土简的消息首次向公众披露之后,他们就带话儿给我说,他们有对我非常有用的东西。我没说过吗?我猜没有。他们想做一笔交易。这有点像阿瑟同那个大主教,管他叫什么,弗利芒66之间的交易。弗利芒说,‘我们知道古语言的知识,这种语言是在以前的忏悔年内说的。’很明显,他们有能破译这种语言的字典、古文字母表,或许更多的东西。"

"阿瑟从这中能得到什么好处?"

"得到了一点,不过足以证实信徒们确实拥有上次日食的天文记录。阿瑟说这足以证明以前世界至少经历过一次这样的灾难。"

她继续告诉比尼,阿瑟给了她从弗利芒那里弄来的一些天文学方面的文本残片,是复印件。她让穆德林看了。穆德林的确发现这些复印件对土简的译释极有价值。可是至少信徒们

这样说过,西弗拉在把她的土简拿出来让他们看时却举棋不定。信徒宣称拥有解释早期土简文稿的方法,也许真的有。弗利芒一再坚持要西弗拉给他们真正的土简,他拿去复印,翻译,却又不愿把自己手中用来解码的资料给西弗拉。他不满足于土简的复印件,他一定要原件,否则,没有什么交易可谈。

"你就再没有理会他了?"比尼问。

"那当然。土简一定不能离开大学。我对弗利芒说,给我们译释文本的方法,我们会提供你土简的复印件,然后,我们可以各自搞自己的翻译。"

但是弗利芒拒绝了。文本的复印件对他毫无用处,因为他们很容易被当成伪造的赝品而抛弃。至于把文件给西弗拉,他绝对不会。他说,他手里掌握的资料极其神圣,是专为信徒编写的。给他土简,他会给她提供译稿,可一旦他拥有了这些文本,其他任何人都别想再看一眼。

"说实话。我曾一度受到诱惑,差点儿成了一名信徒。"她说,"就是为了接近解码的秘诀。"

"你,信徒?"

"我只想弄到他们的文本资料。不过,一个念头阻止了我。我拒绝了弗利芒!"这么一来,由于没有信徒可能会有的一些材料的帮助,穆德林翻译起来非常吃力。很显然,土简上好像提到了众神降给世界的某个将被熊熊大火燃烧的末日——可是穆德林的译文很不完整,内容把握不大,并且所译篇幅甚少。

好了,不管怎么样,信徒们现在有了土简,这比没有土简的可能性要大。这真让人受不了。在即将来临的混乱中,他们会举起双手挥着这些土简——她的土简——作为他们自己智慧和忠诚的证据而四处炫耀。

"很遗憾,你的土简不见了,西弗拉。"比尼说,"不过,也有可能土简根本没有被盗。那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呢?"

"我才不那么想。"西弗拉说。她凄惨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凝视着逐渐变暗的天空。

安慰她的良策就是采纳阿瑟的建议。世界不久就会结束,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可实际上这是自欺欺人,她从心眼里不赞同这种让人灰心丧气的劝告。重要的是不断地想到明天过后的日子——想到活下去,想到重建家园,想到抗争,想到成功。像阿瑟那样,耸耸肩膀,接受人类的沉沦,放弃所有的希望,失去信心,这根本没用。

一个男高音的出现打断了她的沉思。

"大家好!大家好!"

"谢林!"比尼大叫道,"你来干什么?"

新来者那胖乎乎的脸上笑开了花。"这里气氛怎么阴森森的?我希望没有人害怕。"

阿瑟看到来人,不胜惊讶,怒气冲冲地说:"谢林,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我以为你在隐蔽所呢!"

谢林哈哈大笑,肥胖的身体一屁股落到一张椅子里。"让隐蔽所见鬼去吧!那地方让我心烦。我在这儿,这里多有活力。你以为我没有好奇心吗?毕竟,我在神秘隧道里走了一遭。我能从另一场黑暗中活过来,再说我还想看看那些信徒们一直在谈论的星星呢。"他搓了搓了双手,一本正经地说,"外面真冷,鼻子也会结冰。多维姆今晚离我们那么远,好像没有热气了。"

白发苍苍的老校长气得直咬牙,他突然大发雷霆。"你为什么故意要捣乱,谢林?你来这儿闲逛有什么用?"

"我在这里有什么用?"谢林双手一摊,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滑稽相,"心理学家在隐蔽所一文不值。现在不值,我不能为他们做任何事情,他们非常安全,在地底下什么也用不着担心。"

"可万一有个暴徒趁着黑暗冲进去了,怎么办?"

谢林大笑。"一个要是不知道入口在何处,他能否在大白天进入隐蔽所,我都表示怀疑,更别说太阳落山以后了。可是一旦有人真的进去了,那么他们需要能干实事的人来保卫他们。我呢?体重一百多磅,既然干不了什么大事,为何还要蜷缩在那种地方呢?我更愿意在这儿。"

西弗拉听了谢林的话,精神为之一振。她同样选择了在天文台度过今晚,而不是藏在隐蔽所。这也许是一种冒险,或是愚蠢的自负,但她相信自己能坚持看到日食的出现——如果跟那个神话有关联的话,甚至可以看到星星的出现——保持神志清醒。因此她决定不放过这样一次经历。

现在,虽不能把谢林标榜为一个英雄,但他似乎同西弗拉抱有同样的想法。这就是说,尽管几个月前他做出了无情的预言,他还是认为黑暗带来的影响毕竟不会那么让人惊慌失措。她听说过神秘隧道及其对谢林造成的伤害,然而,他现在来了。也许他渐渐相信人们,至少有一些人,在最后关头的适应能力要比他以前预料的更强。

或许他仅仅是孤注一掷,西弗拉想。可能他更情愿在今天晚上一下子就失去理智,而不是保持清醒的头脑,从而逃避日后会面临的那些无数无法解决的问题——

不,不是这样。她再次陷入了极度悲观的抑郁之中。她把这种想法从头脑中赶走。

"谢林!"塞里蒙大喊道。他径直走了过来,同心理学家打着招呼。"还记得我吗?塞里蒙762。"

"当然记得,塞里蒙。"谢林边说边伸出手来,"好小子,你最近对我们不怎么友好吧?不过,今晚免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