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介妖尊,花卿居然甘心住在这么一座简陋的小木屋内?

邵饼在梦中睁开双眼,入目的第一刻便愣住了。

画眉面色扭曲的望向花离离,那笑软了身子正欲扶墙的花离离顿时察觉到一丝凌厉的杀气,他立马敛了笑容十分郑重的打量起嘴角抽搐的画眉,“这种搭配太适合小渊渊了,不仅美观而且还能很好的掩饰你太过冷峻的气质。”

“什么都没变。”

一时间众人只听得三元不时的怒吼,却本看不清画眉的身影。他几乎消失在三元的笼罩之下,那致命的一剑虽然被三元躲了过去,却还是有喷薄的猩红体溅了出来汇入激流中。

画眉猛的扭过头去望着风雪中无比纠结的邵饼,几道或凌厉或警告或愤怒的眼刀悉数甩了过去。

画眉垂眸望了一眼白雪,却见她满脸涨的通红,似乎很是激动,嘴里还不依不饶的吐出一连串咒骂。

他那时必定不是现在放荡的模样吧?他那时必定是步步生莲万物仰慕吧?他那时……到底会为了什么而选择自毁其身?

嘿!这是怎么话儿说的?!邵饼登时清醒了,她刚要站起身质问无华,却见门外的无华红着脸将头撇向一边道,“你,你先忙,我一会再过来叫你。”

自从画眉恢复功力之后,邵饼还从没想过这么深刻的问题。乃这也叫深刻?!

“邵饼……你,没事吧?”软榻上忽然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此时的无华前裹着厚厚的绷带,身上的银针也已经拔出,虽然有些虚弱但还是想要下床。

因为她发现,这座密室似乎是要塌了。屋顶的碎石不断的‘噗噗’坠落,若不是此时寒子非压在她身上恐怕自己早已经被砸出了几个血窟窿。

他没有丝毫的仓皇,没有丝毫的羞愧,这清澈悦耳的笑声反倒像是两人正并肩信步在中秋的灯谜会上,她站在那红梅灯影儿之下捏着谜题皱眉思索,而他就陪在身侧垂首细语浅笑。

邵饼被扛在肩上晃晃荡荡,除了数不清的青石台阶她无法转过头去看任何东西。

无华闻言垂下头去,耳廓却渐渐变红了,片刻后他声色平静的缓缓道“你先把手放下去好吗?”

女子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寂静到可怕的青石甬道中响起,夹杂着微微的喘息,竟让人生了几分忐忑。

“怎么还有水?!是谁敢弄花了本主的妆容?!”

画眉到底抽了什么风,居然要在这时候办喜事……

饮雪很是名副其实,四处都寒气森森的,除了那些着轻纱薄缦的女子来回穿梭,随处可见的都是如冰凌般晶莹剔透的器具。邵饼悄悄了每个房门前的花瓶,入手才发现原来是上好的白玉,饮雪显然比其他几大门派富有多了。

花离离陶醉的深吸了口气,长指轻轻抚着殷红的薄唇,笑的煞是荡“这真是个好地方。”

“我不喜欢女人。”唯一一个长相魅惑智商又高的画眉站在高处冷声道。

回答他的是三个或怒或惊或不耻的白眼儿。

花离离揽着寒子非肩头的手指一僵,撇过脸去谁也不看。片刻后重重的冷哼一声,邵饼只觉得他这一声直将大片的殷红花朵全都冻死了,一时间冷冷的白雾缭绕在哀怨的花离离周围。

胡晚晴躺在邵饼怀里,幽绿色的双眸透过邵饼雾气迷蒙的望向某处,她气若游丝的笑着说“晚蜓,姐姐不能去饮雪救你了……因为姐姐,姐姐也下不了手。终究,还是,没有,那个人心狠……”

可惜为时已晚,画眉微微回头望她,尖锐的羽翅如利刃般划过了寒子非的身体。

邵饼眼泪滂沱的捏搓着寒子非莹白的脸皮,直到手下的肌肤由莹白转成粉色,粉色滴成血色,还是没有丝毫纰漏。

这实在是一副美得不似人间的奇景。

一个是画眉,稳稳的盘坐在瀑布最底下的水帘之中。

邵饼刚得要意洋洋的摆出主人的架势想要教训画眉一顿,门内的画眉忽然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而后薄唇狠狠的压了上来。

“吃完了吗?”

“哦,那我先睡了。”邵饼女侠百无聊赖的倚回自己的树上,裹了裹外衫恨恨的睡去。

“也不一定是饮雪有所图,饮雪这几年与其他五大门派渐行渐远,因为她们私底下接暗杀的活儿,滥用医术和毒物兴风作浪。所以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但他们助纣为虐却是真的。”

“我是妖王。”不悦。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花离离柔弱无骨的倚在门框上,一双媚眼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身着淡紫色敞领广袍的无华身上。

邵饼眼见画眉越凑越近,当他高挺的鼻尖抵上来的那一刻,邵饼猛的打了个激灵向后倒去。

花离离跟着在一旁点头如捣蒜,捣完之后忽然面色平静的转过头问道“谁是画眉?”

画眉翻了翻断头的伤口处,又借着花离离的衣袖擦净了手指上的血迹。

“这是万妖山,我的地方。”

邵饼眼泪汪汪的望着被自己养育成‘人’的画眉,虽说变化有点大,可这眼,这毛儿,嫣然还是她一手带大的画眉啊!

无华像是匹脱了缰的野马,直冲向比武台下。跟在他身后的是敛眉不语,刚冲出一条血路就急不可耐踩着别人头顶飞身而来的凌冲。

片刻后,比武台上便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一大早昱芸就叮咛了邵饼很多遍,无非是打不过就跑,万不能逞强之类的。

话音未落,就见高台上的两个人终于拉开了距离,邵华面露喜色,激动万分的聚气于掌,直到火光将他整个人团团拢住,邵华脚下已是腾空而起。台上一时间宛如晚霞般红光遍野。

邵饼女侠不耻的撇撇嘴,逡巡中猛的看到周身似乎都沾染着绿光的云清正与一位白云观女弟子站在一处,两人凑的极尽,女子低垂着小脸,时不时掩嘴而笑。

“体会毛儿?”邵饼好姑娘抬头,却只看到云清的下巴,凭啥月亮啊?你都挡住了。

邵饼颇感遗憾的背着她的罗锅爬上了凤凰背。凤凰抻着脖子干呕了一下才振翅飞去。

花哥哥毅然转过身去,留给邵饼那方载枯骨绕亡魂的棺木背影,深思熟虑颇为郑重道“邵饼,你自裁吧!”

邵饼一眨不眨的盯着镜子,只见云层渐渐稀薄,迅速的撩开无关的景致,直逼向罚焰门的仙音山。

“你的手……”

她真的要谢谢这个人,谢谢他全家。

凌珑抬头瞅了她一眼,芳华绝代的脸掩映在余晖下“是,她已经死了。”

“那就从山上跳下去。”凌珑没有回头,清雅的声音中居然带了丝不耐烦。

先是狗蹲着让烈风门的看尽了笑话,现在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手下最得意的弟子给现场糟蹋了。

“你……凌冲师兄他还好吗?”昱芸见邵饼已然陷入自己的幻想,踯躅了半晌终于红着脸问出了口。

云染衣应了一声,垂首望着树上俊逸男子投下的身影,很快便转过头去坚定的走出了树林。

“出来吧。”

这厢邵饼刚要提起裙摆屏气开溜,忽然被花卿一句再温柔不过的声音定住了身形。

她颤巍巍的转过头去,做贼心虚的干笑不止,“嗨,好巧,花哥哥也在这里赏月。”

树影微动,邵饼刚听见些许细碎的风声,下一刻眼前斑驳的月色便被晦暗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