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得再漂亮,朕也不喜欢你,你别想碰朕!”福临的嘴角突然扯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一字一字地吐成了这么句话。

“是乌恩其。”福临淡淡地看着满脸泪水、声嘶力竭的乌恩其,那个讨厌的女人要死了吗,不然这个丫头何以如此不知死活地硬闯乾清宫?

“你最大的错便是……”孟古青的反驳惹恼了福临,福临差点口无遮拦地把所思所想说出来,幸好及时刹车,才不至于误了大事。

博尔济吉特氏孟古青,本生得花容月貌,聪颖过人,这种骄傲而有点儿小姐脾气的女子,若嫁得王公贵族,不知能得到多少疼惜,只可惜,在福临眼中,她就是多尔衮的代言人,她的脸上烙下了“多尔衮”三个字,她的身上洋溢着多尔衮“专权”的气息。其实,孟古青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渴望得到垂青的**嫔妃。虽然她头上顶着“皇后”的桂冠,却连庶妃的境况都不如,那些庶妃虽然没有名分,却为皇室留下了血脉,佟妃也怀孕了,而福临却根本不屑于碰她,她入宫至今依然膝下无子。孟古青心里很清楚,福临对她厌恶至极,也许,下一个死的便是她吧!在这个皇宫里生存,期待是活下去的动力,现在,孟古青如同一口枯井失去了源泉,行尸走肉般挨着日子。她不争也不抢了,更不会对着福临曲意逢迎,福临没有心,对着一个不会爱不懂爱的男人,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奴才不敢。”苏墨尔忙说,眼神却依然在告诫福临就此作罢。

“你对皇帝如何哀家一清二楚,皇帝既然有了主意,你就让他说出来,不然日后也是祸害。”布木布泰严厉的目光扫向福临,福临打了个寒颤,没敢出声。

慈宁宫的气氛凝重、压抑。布木布泰端坐在上,注视着福临,慢慢地啜饮着。福临垂手站在地上,低头看着地面,一言不。苏墨尔目不转睛地盯着福临,双手绞着帕子,生怕福临说出不适当的言语惹恼了布木布泰。塔娜也不安地侍立在旁,既希望有人打破僵局,又怕生出不好的变数。

“皇额娘!”终于,福临承受不住这如山般沉重的压力,开口打破了沉默,“朕要废后!”

布木布泰闻言脸色一沉,“啪”地将茶杯盖子盖上。

苏墨尔见状忙接过茶杯,交到吓傻了的塔娜手里,轻声吩咐道:“茶凉了,去再沏一壶茶。皇上喜欢青花八棱形的,你把旧年皇太后生日索大人献上的那套青花八棱茶具找出来,洗干净了!”

“是!”塔娜如得救命符一般,忙端着茶杯闪了出去。

“皇额娘,朕要废后!”福临抬起头,直视着布木布泰,颤颤巍巍地说。

“吴克善是你的亲舅父,是哀家的哥哥,青青是你的表妹!”布木布泰伸出手,苏墨尔忙弯腰扶着她站起,布木布泰走到福临面前站定,“你可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皇额娘,朕要废后!”福临与布木布泰对视着,他看到了布木布泰眼中的愠怒与失望,但他知道,既然已经迈出第一步,就不能前功尽弃!

“青青十四岁嫁给你的时候,你没有反对,现在你要废后,你让青青以后如何做人?”布木布泰怒道,“你身为君王,你还有没有责任感?”

“皇额娘,朕要废后!”福临挺直了腰板,重复着。

“青青与你同年,只比你小几个月,你们有什么话不能说开,有什么事儿非得闹到这般地步?你要废后,你如何对天下交代,你如何对朝臣交代,就是对卓里克图亲王,你也没办法交代!”布木布泰呵斥着福临,“哀家决不允许你做无情无义之徒,大清的江山绝对不能毁在你的手里!”

“皇额娘……”福临刚开口,便被布木布泰打断:“这句话皇上说的不腻,哀家都听厌了,什么时候皇帝会说点别的了,再来找哀家吧!”

“皇额娘!”福临还要争辩,却见苏墨尔拼命地向自己使眼色,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事儿,皇帝就回去吧,哀家也要休息了!”布木布泰下了逐客令。

福临只好说:“儿臣告退!”便转身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又退了回来。

布木布泰了然地看着福临,她知道他鼓起了勇气说出这话,就不会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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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看着布木布泰,坚定地说:“皇额娘,朕明儿早朝就会跟朝臣说这个事儿,希望皇额娘不要阻挠!”

布木布泰慈爱地看着福临:“哀家答应你,只要朝臣同意你废话,哀家绝不阻挠!”

“儿臣告退!”福临心上的石头落下了,一身轻松地出了慈宁宫,虽然皇额娘没有同意他废后,但也没有出手阻挠,这便是最大的胜利了!

苏墨尔忧心地看着布木布泰:“皇太后,您真的让皇上废了青主儿吗?”

“朝臣怎么想,哀家心里还没个数了?皇帝也不小了,可是性子还是那么急躁,总觉得别人想控制他。这样也好,让他受受挫,便知道废后不是他自己的家事了!”布木布泰苦笑着,“只是苦了青青这孩子,皇帝怎么想,我这个做娘的心里还没谱吗?不是青青不好,全是因为多尔衮在皇帝的心里生根了啊!”

“青主儿为人豁达,不会把皇上的小脾气放在心上的。”苏墨尔劝慰着布木布泰。

“也就那孩子性子好,不和皇帝计较。不过听海兰这几次回报,青青的状况也不好,还被皇帝气吐了血。女儿家一吐血,这病只怕是除不了了。哀家倒是担心皇帝这一闹腾,废后不成,再要了青青的性命!”布木布泰叹气道。

“奴才会让海兰小心侍奉着,有什么事及时回报的。”苏墨尔一边为布木布泰揉按着肩膀,一边在心里暗暗叹息。

坤宁宫。烛光昏暗,映衬着红色的帘布,显得格外恐怖。

苏宛倾从睡梦中惊醒,看到眼前一片血红,心脏跳得更加快了。她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地爬下床,向门口奔去。“咣当”,她撞在了门上,双手胡乱地摸索着门栓,却怎么也打不开。“咣咣咣”,她双手握拳,狠狠地砸着门:“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主子,您醒啦?”门“吱呀”地开了,苏宛倾一个踉跄,向前一扑,扑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身上还带着奶香。苏宛倾抬头一看,原来是乌恩其,她不由地松了口气,全身紧张的肌肉也放松起来。

“主子这是怎么了?”海兰端着一个青花八棱碗走了进来,柔声问乌恩其。

“可能做噩梦了,没事……”苏宛倾面色苍白,却笑着摇摇头。

“都是奴才不好,没守在主子身边!”乌恩其自责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哎,你这是做什么?”苏宛倾见乌恩其还要打,忙拽住她的手,“我真的没事儿,你不要这样了!”

“主子,奴才刚熬好了安神汤,主子喝了便能安睡了。”海兰笑着走进屋去,将碗放在了桌上。

乌恩其扶着苏宛倾走到桌边,在凳子上铺了个凉垫,才让苏宛倾坐下。

“我有点儿饿了……”苏宛倾捂着瘪瘪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看向海兰。自己来到这儿有一会儿了,光闹腾了,还没吃过晚饭呢!

“奴才这就去准备!”海兰忙说。

“额,御膳房现在还开火?”苏宛倾好奇地问。

“主子,您忘记了吗?坤宁宫有小厨房的。”乌恩其笑着解释道。

海兰莞尔一笑:“奴才很快就回来,主子稍等!”

苏宛倾见海兰走远了,这才压低声音问乌恩其:“乌恩其,我脑子有些混乱,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主子?”乌恩其惊恐地看着苏宛倾,失声叫道。

“嘘!”苏宛倾忙捂住乌恩其的嘴,轻声道,“我现在只相信你,也只有你能帮我。你要帮我保密,我向你誓,我真的没有失心风!你要是对别人说了,我可是会被他们抓去关起来的!看你对我这么好,你也不想我死,是不是?皇上现在要废了我,可是我根本不记得我是谁了,求求你,告诉我吧!”

“您是皇后娘娘啊!”乌恩其也压低声音,说道。

“我知道我是皇后,可是我是什么皇后啊?”苏宛倾追问,“比方说,现在是什么年,什么时候?”

“现在是顺治十年八月啊。”乌恩其忧心忡忡地看着苏宛倾。

“顺治?十年?八月?”苏宛倾傻了眼,她看过康熙、雍正、乾隆、嘉庆,正史野史林林总总总算涉猎一些,就连溥仪的《我的前半生》她都看过,可是顺治,她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顺治和董鄂妃爱得天昏地暗、轰轰烈烈,短命的董鄂妃还有个夭折的儿子,至于那个董鄂妃是叫乌云珠还是宛如,她也拿不准。但她清楚的是董鄂妃是死后被追封为后的,也就是说她绝对不是董鄂妃!那么她是谁?废后?唉,早知道什么《孝庄秘史》《少年天子》《紫禁惊雷》她都应该好好看看,哪怕扫一眼也知道个大概啊!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是董鄂妃,嫁给顺治就是惨惨惨!等等,顺治是不是立了两个皇后,看年纪,顺治应该没过二十岁,也就是说她大概是第一位皇后,也就是废后!她想起苏影曾经跟她说过顺治朝有个皇后被废后便不再有她的记载了……此时此刻的苏宛倾真心希望自己得了失心风,这样也许会好过一些!这些时间是什么概念,,在哪里?谷歌也行啊!她离被废还有多久呢?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历史”废了吧?一个现代人回到古代,还是被废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是顺治十年八月,主子怎么了?”乌恩其看苏宛倾傻傻地愣在那儿,以为她还想知道些,便继续说,“记得两年前的冬天,那时新年的气氛还很浓呢,王爷亲自送主子上京。应该是八月十三那天,主子被正式册封为后,大婚场面分外隆重!宫娥内监侍卫执事有数百人,龙旌凤辇来迎接主子入宫呢!那一天,主子身着黄色锦衣,身披五彩绣帔,髻金凤盘绕,周身珠光宝气的,十分风光呀!”

“现在也是八月,整整两年了。”苏宛倾痴痴地说。

“主子,对不起,奴才不该提这个的。”乌恩其自知失言,忙说。

“怪不得那么多书上写的,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我不是董鄂妃。本来就没爱过,不曾相识,怎能相怨呢?”苏宛倾仿佛丢了魂一般,站起来,嘴里依然痴痴地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