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大郎眉开眼笑道:“兄弟,这就对了。在赵大哥这里你客气什么,这里就是兄弟你的家。”魏青见赵大郎语气至诚,心里很是感动。

那老妇惊道:“两个娃娃?有多大了?怎么跑到这芦苇荡里来了,这芦苇荡方圆好几百里,里面到处是淤泥潭,可凶险得紧了。”

魏青刚把安馨柔藏在身下,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响雷在他们头上炸开了。紧接着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只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成了落汤鸡。魏青知道安馨柔怕雷胆子极小,他轻轻地拍着安馨柔的背鼓励她道:“别怕,柔儿别怕。有青哥哥哩!”可是他脸上悲痛的泪水伴和着那肆虐的暴风雨,滚滚而下一滴滴掉在安馨柔的身上。

两个人躺在草地上惊魂未定地喘成一团,完全不顾草地上的泥泞。驼子喘息了一会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魏青,他的脸色煞白两眼火光直冒,显然是被刚才的事吓坏了。他突地一跳像只疯虎一样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把魏青摁在草地上,朝他屁股上就是噼里啪啦一阵抽打,边打还边愤怒地骂道:“你个小王八蛋,你疯了?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老子今天成全你个小王八蛋。”

那松阳大师摆手道:“你这女娃娃的确命大,你哥哥为了救你,可没有少吃苦。”那老道心里显然喜欢,本想说几句笑话,1怎奈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幽默的人,他说得安馨人更加迷糊。那老道不耐烦地道:“好啦!这个女娃身体内的淤血算是清理出来了,只是身体还弱,不能多说话。你们跟我到前面去,我有话说。”

就在这时怀中的安馨柔动了一下,喃喃地叫了一声:“青哥哥,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柔儿。”魏青心里一喜,难道柔儿清醒了。赶忙应了一声,谁知那柔儿又道:“蝴蝶儿,好美的一只蝴蝶儿,青哥哥快捉蝴蝶儿。”接着,又是爹爹妈妈的一阵乱叫。魏青才知道安馨柔不过是无意识的乱说乱叫而已。一时悲从心来,不由地默默地垂起泪来。

“世上居然有此怪人!”驼子惊叹道。

魏青惊愕地抬起头,不解地道:“大师父,为什么会这样?这些事都是因我和柔儿而起。我们走了,闻正贤没有理由再加害大师父您们了。”

那关人杰道:“大哥,你知道我们现在处于什么位置?我们就在茅山脚下。茅山自展上公开山以来,自今已有三五千年历史。朝朝代代都受到历代帝王的御封和重视,天下落难英雄大都避难于此,衍生了许多江湖派别,其中最为著名的是两支一曰茅山派一曰上清派。那上清派的玉明道长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我们兄弟二人明日可大大方方入山,把两个小孩暂寄于道观之中,我想那永乐帮虽然势力强大,不一定就敢惹那上清派。如果他们要强行要人,必然和道观生冲突,正好借上清派的力量灭了他们。那闻正贤用一石二鸟之计来害我们,我们就用此计回敬于他。大哥,你意下如何?”

“你球话真多!要打便打,爷爷还怕你不成。爷爷这一生之中,也最看不上那些不男不女的狗东西!爷爷杀你都怕弄脏你爷爷的手!”张通翻着一双怪眼,全然不惧。张通生性耿直,脾气火爆,向来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三人之中最数他没有头脑,最易出风头。他心里只觉得鬼火直冒,实在看不惯闻正贤那副盛气凌人、阴阳怪气的嘴脸。当下跃身而出大声吼道:“老大,你跟他啰嗦什么,先杀了这个臭太监再说。”

只听得那叫小蝶的女子声音突然异常平静了下来,她道:“对不起,二师哥,我是气昏了头,不该把气撒在刘大哥身上。只是你以为你这样做就是对小蝶好吗?可是小蝶今生心早系在二师哥身上,雷打不动。你认为我小蝶心里除了你二师哥,还能容得下别人吗?你知不知道小蝶的心眼好小、好小……”说到后面那声音里有一种让人肝肠寸断的感染力,让人魂飞魄散。魏青再也忍不住了,他几步跨出屋子,一把掀开屋子的门,对屋子里惊呆了的两个人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二…二师傅,我不要你们送了,我和柔儿自己会走。你还是…还是和你…师妹在一起吧!”

就在此时,只见魏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学着花如雪抱拳道:“在下感激三位大侠相救之恩,柔儿,我们还是不要强人所难,自己走吧。”说完,拉起柔安馨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外走去。那三人见魏青居然有此举动不由呆了。刚至门口,那驼子突然开口叫道:“且慢,青儿,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走?”

“花姑娘尊重!”桃源三杰一起回礼道。

闻太监本来十分气恼,听到这里心里一惊,此人能看出我的武功路数,莫非是一个高手?他言下之意是要向我挑战了,倒是要小心谨慎莫要上了他们的当。又听得那戏子又道:“大哥,那也难说,臭太监也太不成体统了,明明是阉了的。却想着人家大姑娘小媳妇,这不是埋汰人吗?这种不男不女的鬼东西,行事太阴损了。这种事竟然生在我们桃源三杰的地盘上,说不得只得管管啰!”这个啰字拖得很长,似乎有无穷无尽的韵味。花如雪听到这里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这桃源三杰是谁?这桃源三杰是谁?好像有人提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花堂主!真有雅兴,佩服,佩服!”其中一个没有胡须的瘦高个中年人冷冰冰地开了口,这人阴沉沉的,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安馨柔连饭也不敢吃了,拉着魏青的手,身体犹自狂颤不停,心中显然对此人怕极。

花如雪冷哼了一声,双眼冷冰冰地盯着高氏兄弟未置可否。那高汉却昂声大叫道:“老三,你怎么成了一个怂包软蛋?怕球啥!我高家兄弟受闻帮主大恩,自然唯闻帮主马是瞻。姓花的,我们兄弟本事低微,自然不是你对手,但说什么也要和你斗上一斗。”

魏青一看到这两人的模样心里就有些畏惧,心里咚咚地狂跳着,只盼这两个家伙没有现什么立马就走人。他见那矮个子问他就摇了摇头,他不会说谎,脸不由红了起来。好在他皮肤晒得太黑,也没有引起那两个人的注意。那高的皱着眉头嗅了嗅四周的空气,对那个矮的道:“这里臭熏熏的,老三,和一个小叫花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走吧。”魏青心里不由感到暗自高兴,有些后悔怎么就没把这个地方弄得再臭一点。

成大器本来春风得意,听了这讥讽之言一张脸顿时由红转白、又白变青、两眼也射出狞恶的光来。他把桌子一拍,指着神拳无敌张逵咆哮道:“姓张的,你不要倚老卖老。我可不是姓安的,脾气好,认为你年纪大,事事都迁就你。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那神拳无敌张逵一点也不畏惧笑道:“这永乐帮的大厅上屁越放越响,越来越臭。”话语之间全然不把那成大器放在眼里。恰巧此时大厅之上扑哧一声,真有人兜不住放了一个响屁。那神拳无敌张逵讥笑道:你以为你是永乐帮之主?你看屁都不相信你的话。”大厅之上众人见那张逵让那成大器下不来台,心中都感痛快。此时再也忍俊不禁,相顾莞尔。众人的确瞧不起那成大器的为人,都不想他来当永乐帮的帮主。可是闻正贤了话,众人知道厉害,谁也不敢拿着鸡蛋去碰石头。如今神拳无敌张老爷子公然和那成大器叫板,自然出了众人心中一口恶气。都知道那成大器是一个小人,如今又有闻帮主撑腰,不由为那老爷子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半天,魏青才滞涩地问安馨柔道:“柔儿,你爸爸那些护卫呢?你妈妈是怎么受伤的?”

女人没有再吭声,心里却有无限的感慨。一会儿,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女孩惊慌地大叫道:“妈妈!妈妈!”一面赶紧给母亲捶背。那女人一张脸直咳得通红,忽地她喷出一口鲜血,双眼又闭上了,眼中滚出两颗凄凉的泪水。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呵呵的大笑声,右护法成大器带着一群手下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这情景正好被躲在远处的魏青看个正着,那成大器身材高大,样子极是威猛。魏青心里暗叹柔儿的爸爸被这个人捉住了,可要倒大霉了。就在这时那将军像疯了一样,冲过去就给成大器两个耳光,骂道:“你奶奶的,到逍遥自在,老子们在这里拼命。眼看就不行了,都不出来帮忙。你想害死老子们吗?”那将军这仗打得窝囊,一股毒火就全喷射在成大器身上。

壮志饥餐胡虏肉,

魏青怔怔地站在那儿,半天都缓不过气来。突然一个念头涌上他的心头,心里一遍一遍地念道一场大火,一场大火!他脑中灵光一闪,暗道,不对呀!怎么会有如此蹊跷的一场大火,既然是一场天灾,怎么也应该有几个人逃出来!可那婆婆却说一家十余口无一幸免,全部死于非命。再一想时间两三个月前,不正是他们三人刚入大沼泽的时间莫?这样只有一种可能,难道是、、、难道是、、、心中不敢想下去,只觉得那寒意一股股涌来,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狂颤起来。

就在这时有一只小手拉住了魏青的右手,魏青吃了一惊,扭头看去,只见安馨柔一双妙目牢牢地盯在他脸上。惊道:“青哥哥,你怎么啦?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生病了吗?”边说边踮起脚来摸魏青的额头。

魏青拿下安馨柔的手,强装笑脸地道:“柔儿妹妹,你怎么不在哪里守着,自己一个人跑来了,多危险啊!这街上这么多人,走散了怎办?”

“不会的,我跟在你的屁股后边,怎么会走掉呢!”安馨柔咯咯地娇笑着,得意地扬着小小的脑袋。魏青苦笑着摇摇头道:“柔儿,你还是不听话。”

“人家还不是担心你嘛!”安馨柔娇笑着,好奇地道:“青哥哥,你在这里什么愣?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有听到。”

魏青一怔道“你叫我了吗?”

“你找到我外婆的家了吗?干莫在这个地方呆着?这房子…这房子…”安馨柔突然说不下去了,她惊惧地看着魏青那张苍白的脸,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魏青眼眶一热,艰难地道:“柔儿妹妹,你外婆,你外婆!她、、、、、、”

“又是姓闻的是不是?”安馨柔的脸顿时白了,她瞪着圆圆的眼睛惊道:“青哥哥,我外公、外婆那么大的年纪,怎么惹到他们了?他们会这样没有人性!”

魏青默默无语地看着安馨柔那张悲愤的脸,半天方道:“柔儿,你别难过了,你……”后面的话却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了。

“我现在和你一样了,也是孤儿了。”安馨柔可怜兮兮地垂着头道:“青哥哥,你不会离开我吗?你不会看不起我了吧?”

“怎么会呢?柔儿你说什么呢?”魏青大吃一惊道:“柔儿,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怎么会有如此稀奇古怪的想法呢?”

安馨柔低着头轻声道:“我知道青哥哥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有些担心,我怕你嫌我是累赘,不要我了。”

“柔儿!”魏青不免有些又好气又好笑,点头道:“我是那么趋炎附势的人吗?这么长的时间,你还是不相信我,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难过。”

“青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就是…就是…”安馨柔涨红了脸,轻声央求道:“青哥哥,原谅柔儿年纪小,不会说话,不小心得罪你啦,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好不好?”

魏青在安馨柔面前是真生不了气,他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们走吧,柔儿!”

接下来魏青只能寻找自己的父翁了,可是临安城这么大,茫茫人海,对于怎样寻找父翁,魏青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母亲离世时曾经告诉他父翁叫魏科举,可是要在临安城寻找这个魏科举无异于大海捞针。魏青背上刻有“精忠”的两个刺字,母亲告诉他这是父翁魏科举亲手刻上去的,这是他们父子相认的凭证。

母亲说起魏青的父翁来魏科举来口气颇为骄傲,父翁出自寒门,可是自幼就颇有大志,是他们家乡十里八乡出名的才子。魏青在乡下时隐隐听人说过,母亲是在一次庙会上认识父翁的,当时母亲还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姐,母亲竟不顾父母的阻拦和反对,硬是自作主张嫁给了一贫如洗的父翁。父翁上京前,曾在他们父子身上各刺有两字,合起来就是“精忠报国”,父翁以此来向母亲铭志,父翁背上的字却是母亲刻上去的。父翁一看到这两个刺字就知道他是谁。可是在这大冬天里魏青总不能敞胸露背,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吧。

魏青逢人便问魏科举,可是找了几天,都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人的。那赵大郎夫妻给他们准备的干粮早就吃完了,一点银两还是那夫妻二人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本来就不多。那经得起两个小孩的花销,很快地魏青囊中馨尽。魏青知道那银两来得不易,已经省到不能再省的地步。可是这临安城中,每干一件事都要银子,那钱花花地如同流水般出去了,两个孩子再次被逼到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魏青自幼生长在农村,在农村他自认还是有办法找到一口吃的。可是在这城市之中,他那点小聪明就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城市的人没有农村人那么好相与,城市人只认银子,没有银子就寸步难行。要活下去就只有当小乞丐,这是魏青和安馨柔都不能接受的,他们觉得饿死都不能丢父母的脸。魏青只想找个人看看病,挣点花销。说来也怪,这偌大的临安城,就没有一个人肯相信他们。

这天晚上,两个孩子在报国寺山门之外找了一个地方歇了下来。这里是临安百姓专门为岳爷爷修建的庙宇,以此来纪念他抗金的功绩。此时的临安已进入冬季,尽管是南方,夜晚天气还是寒气袭人。两个孩子只好依偎着相互取暖。魏青心里很是郁闷,几天来的流浪生活,让他饱受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此时的安馨柔却看得开,她对魏青道:“青哥哥,你就别垂头丧气了!我们现在的境况总比在大沮泽里好得多吧,哪里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现在有这么多人,只要有人我们就有办法找到生存之路。我还想着送你读书呢,完成你妈妈的遗愿,你就别担心了。”

安馨柔能说出这样的话,魏青真是惊讶。心里暗道柔儿就是爱说梦话,现在吃饭都成困难,还提什么读书,这不是白日做梦莫!不过柔儿经过这些生生死死的锻炼,的确是懂事多了。魏青心里不肯苟同柔儿的看法,他觉得大沮泽虽然艰辛,却没有明争暗斗,没有白眼,原比这大千世界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