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宝春吐吐舌头,随即点点头。

小强子看着二人神秘的样子,再探头看看那图,虽然没见过那是什么,但是孩子心性的他对新奇玩意儿自是喜欢,而且在小强子心里,宝春的确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心思。

吃过了晚饭,宝春却怎么也睡不着,听着父亲轻浅的呼声,她偏偏头,看向了窗外的月色,月光斜斜的射进来,洒了满屋子的银光,她翻个身,眼神里突然有些惆怅。

宝春倒是习以为常了,自己本是设计出身,对这种古代的建筑风格也看过不少,穿越前都是以一个旅游者的身份看这些房子,如今身临其境的确有几分不一样。

宝春无措的看看那些被小强子哭声吸引来的目光,不禁小声道:“喂,人家以为我掐了你呢,你克制点情绪啊。”

然而有些事不是她不想做便不做的,刘氏会有一大堆身为女子该如何的话等着她,这让她很是无奈。

刘木匠赶紧上前,等待着女儿的指示。

一家三口的笑声不时的飘出,让宝春自己都觉得恍惚的幸福,穿越前她便是孤儿,从小的孤寂和寂寞让她学会了隐忍,学业有成之后的辛苦创业更是不易,在外人看来,她是开着好车,是受人仰视的董事长,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想要的,只是这简单的一顿粗茶淡饭,是这温馨又和睦的一个小家。

刘大斜眼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女人,眼珠子却不自觉的打着转,似在琢磨什么,半响,他道:“看你们都是村里的老实人家,我也便不跟你们废话了。”

小强子继续笑着,讨好道:“柱子哥,俺娘还等着俺回去吃饭呢,能不能借个道。”

“你这猴崽子就会说我爱听的,得,那些内脏归你啦,完了我留在那让你娘来取吧。”

如今的小强子已到了入学堂的年纪,偏偏这孩子不是读书的材料,常常被私塾先生训斥,久而久之小强子索性破罐子破摔,趁先生不备就溜出来玩,强子娘也拿他没办法。

宝花扬起笑脸道:“多日不见妹妹心里想的很,刘婶子能给我抱抱吗?”

黄氏心里委屈,并没反驳,索性闭了嘴,跟随丈夫上前去看孩子。

“哦对了,宝春丫头办满月酒的日子可选了。”王守一回到了正题,问道。

二媳妇翠芬皱着眉软着声音道:“娘啊,别怪大丫头,她也是不小心拌了我下。”

“若是还不放心,赶上你哪天得闲,我陪你去看看孩子如何?”王老太见儿子如此,自是先做了让步。

抬头看看刘氏,王老太终于松了口点点头道:“带走吧。”

王老太说到动情,自顾自的抹起眼泪,惹的黄氏也跟着伤心起来。

“老姐姐要这么说,我刚才倒也注意看了,这孩子是生的小了点,而且不似寻常孩子那般喜欢哭闹,咱老一辈常说不会哭的孩子不好,克……”刘大娘那句克家人不敢往下说,赶紧拍拍自己的嘴唇子,意思说错了话。

张氏的话让王老太更加不待见,她看着张氏涂着脂粉的脸,冷笑道:“莫不是你忘了上次我儿子帮你修鸡笼的时候,村里人是怎么议论的吧,我这辈子行得正,我自问对得起王家,却不想让你扣了一盆子屎。”

再看另一边的女娃,王守一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女娃看上去也未免太小了点,而且皮肤黑青,眼睛紧闭,全然没有男娃的精神和灵气。

宝春拿出四本曲谱,分别交给了四个人,道:“这是我根据四位姐姐的特色分别谱的曲谱,需要如何的乐器配合,上面也写到了,我相信四位姐姐一定不负重望。”

最后,宝春将一本曲谱递给秦氏兄弟,转而对二十位姑娘道:“其余各位姐姐的责任重大,在当日大寿之日作为开场,这本曲谱很简单,但是贵在要喜庆,坊主大人那里也有一份,还望各位姐姐在坊主大人的监督下,能将这曲子练好,让开场的曲子一炮而红。”

站在一旁的于少群看了看手里的曲谱,从旋律上看,的确很是欢快,作为开场也够喜庆,不禁面露赞赏之色的冲彭于谦点点头,表示会全力配合。

大家各自分了工,也便退了出去,于少群刚想夸夸宝春,却见宝春正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自己。

于少群不禁沉声的咳了两下,眼神飘到了别处。

彭于谦看出宝春有话要说,随即道:“有话就说,别渗着。”

宝春笑着凑到于少群身边,上下打量着他,这张脸若是扮作了女人,可真是绝妙啊。

“于坊主可愿意出山?”宝春突然眨着双眼笑道。

“我已经许久未唱了。”于少群先是一愣,随即道。

“许久未唱并不代表不会唱,听闻于坊主男声唱女声可谓是天下无双,是也不是?”

“当年事,莫再提。”于少群突然面露不爽,眼神里有些闪烁。

回忆像一扇窗,落满了尘埃和不堪,让人不愿意打开。

只是那些记忆里的骄傲和屈辱却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男人演绎女声,本是独到的技艺,却被太多人所不齿,年少随着班子四处漂泊,又因为面像柔和,差点沦为有钱人家的娈童,不仅如此,连他最喜爱的女人也因此离开了他。

师父当年的绝活,独独传与了他,这本是莫大的荣耀,却不想世道变幻,人心难料,经过了岁月的更迭,人们对于男人演绎女声再也接受不了,光唾沫星子便淹死了人。

师父那个时代的光辉已经淡去,带着他心里的痛,永远沉睡在了那个时代。

而他精心的经营着师父留给他的坊子,继续传承着师父留在这个世界的精神。

然而,这些年,他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忘记曾经的屈辱,也没再开过嗓,渐渐地,他也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坊主,而并非是师傅的得意门徒。

夏天的风粘腻湿润,浸润着人的心,往事历历。

于少群轻声的叹气和眼里的盈动让宝春心里明白了几分,他不是不热爱唱了,而是有什么事横在心里跨不过去。

离开静月居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宝春大体将主要的构思和于少群做了详细的解说,得到于少群不止一次的赞叹。

天边的云层仿佛被火浸染,一层层堆积,又一层层铺开。

华管家还在惋惜着碎碎念着:“若说这于坊主若能出山该多好,当年他的声音也是风靡一时。”

彭于谦不言语,眼神却落在宝春巧笑如花的脸上,道:“喂,你有什么话快说。”

“啊,我能有什么话。”宝春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

“少装蒜,你刚才明明胸有成竹,快说,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彭于谦冷声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少爷啊。”宝春不禁努努嘴,要说自己穿越前也算是阅人无数,可是像彭于谦这般年纪的时候,可还没做到如此会察言观色。

“不是吧丫头,你有好主意请到于坊主?你今天给了我太多惊喜,我现在对老太爷的生辰之宴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华管家随即附和道。

宝春撇撇嘴,道:“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特别的曲子,或许适合于坊主,只是不知于坊主看了会不会出山就不晓得了。”

“我相信你。”彭于谦突然冒出一句,眼神里却刻意回避着看向窗外。

宝春和华管家都一愣,宝春愣的是彭于谦也有鼓励人的时候,华管家愣的是少爷从不相信谁,今日这是?

大家各自想着心事,马车在火云中,缓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