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婶吴爱姑皮笑肉不笑说:“不会吧,二婶,我听说二哥在市里的生意挺不错的,三间的大铺面,衣服鞋子都有,这一月少说也能大几千吧。”

“你答应了你去。”明聪毫不客气说道。

这些天来,安悦秀经常说明聪不管家,还找老婆要钱。朱小玉哪里还敢再父母要钱给明聪?

柳镇就那么大,只一所中学,一家医院,医院的同事里也有与明朗同年级的。同学有同学之间的较量,家长也有家长们之间的比较。

“没人瞧不起种地的,乡下人又怎么了?乡下勤恳踏实的多得去了,只是明家那堆子人……,唉,算了,我不说了,免得你又不高兴。”安悦秀叹了口气,“朗朗说明敏要住进来,这是怎么回事?”

明朗是知道自己这位表姐的彪悍史的。到明朗三十六岁出事故的那一天,她的表姐明敏已经在传统意义上结了三次婚。

这是个聪明、狠辣,将审时度势拿捏的极其到位的人。女人永远都只是他的跳板,明朗所熟知的人中,她的妈妈朱小玉是明聪的第一个跳板,余小倩是第二个,而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第三个。

看着镜子里自己倾城的容颜

跑出去的明朗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一切,她觉得这么一闹,她妈怎么着也不会向以前一样相信明聪了。以她对明聪的了解,面对这种情况,他肯定会做垂死挣扎。她妈朱小玉性格软,又深爱明聪,很有可能又被明聪争取过去。

但是,她外公绝对不会。事情闹这么大,怎么遮盖都没有用,她外公肯定会知道,后面无论明聪怎么应对,离婚是必然的结果。

不过她也相信明聪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他大概会开始转移财产,尽可能捞更多的东西。

她要拼得就是时间,越快越好。

深秋的田野,草木虽然茂盛,却已经有了颓败之势。

明朗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来苏村的情形了,对这里的一切都感觉陌生。好在纵横的田野低伏,可以一眼就看见人家。她也不用担心自己迷路。

她不愿意见到跟明家有关的任何人,一个人沿着小路往前走,经过了几片池塘后,再回头看,那边的人家已经浅淡成了一条黑线。明朗扯了几把干草垫地上坐了下来,不远处有人赶着牛过来,看着她,都走过去了,还没有转过头。

明朗因为不认识,并没有放心上,一个人自己坐了会后,感觉有些不对劲,一回头,又看见牵着牛的那人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看着她。穿着这个年代都已经很少见的单摆扣子夹衣,夹衣的两个口袋以及袖子还打着补丁,因为布料的颜色是灰暗的,远看过去,就像是沾上去稀泥巴。他年纪应该不大,个头却是不小,一米八绝对是有。黑黝黝的脸上五官倒是端正,却怎么看都透着不协调的怪异。

他看见明朗回头看他,咧嘴一笑。

明朗心里不由得一哆嗦,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灰,准备走。走几步后,听到后面有动静,一转头,那人牵着牛也跟上来了。

明朗到底活了三十多年,经历的事情也不少,当下放慢脚步,听后面动静,放牛那人也跟着放慢了脚步,明朗快走几步,后面那人也跟着快走几步。就在离她约莫十来步的位置,不远不近跟着。

明朗要真是个小姑娘,大约会慌里慌张往家跑了。但她不是。她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过头来,快步返转过来。那人吓得丢了牛绳,也不要牛了,竟是撒腿就跑。

明朗看着孤零零在田埂上吃草的牛,不禁一笑。

原来是个傻子。

知道了对方底细,明朗便将这事丢到了一边,继续想明家那一滩事。她心里有些奇怪——妈妈朱小玉怎么还没有过来?她这样气呼呼跑出去,人生地不熟的,朱小玉难道不担心?

明朗看着日头已经偏了西,心里想着要不要回。朱小玉忘记了女儿,现在一定是没心思,她一定在摇摆不定,明朗想着明聪那张嘴,又想想平时朱小玉那些表现,越来越不自信了。

就在她准备往回走时,小路那头走过来一个人。并不是先前放牛的那个。明朗看了一眼后,没在放心上了。

两人错身过去,明朗突然听到一阵风声,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把撂在了地上,往草丛里拖。明朗顿时吓了一跳。她前世也遇到过流氓,慌乱只有那么一会,她便开始挣扎,手脚并用。嘴被捂住了,出不了声,她索性将嘴巴张老大了,一口咬在对方手背上。那人吃痛,叫了一声。正当明朗想转身时,突然听到“咚”一声闷响,掐住她脖子的手松开了。

明朗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掐住她脖子的人已经躺地上了,看年纪不大,尖嘴猴腮,约莫二十来岁,穿着花衬衣,阔腿裤。先前偷看她的放牛那傻小子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右手抓着一块石头,目光炯炯看着地上的人。

原来是这傻子救了她。

明朗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谢,谢谢!”

对方显然胆子很小,见她说话,吓了一跳,愣愣看了明朗一会后,丢了手中砖头,转身又跑开了。

明朗看远去的身影,有刹那的无语。这显然是个不能用寻常思维去衡量的青年。不过,她也不着急,这苏村就这么大,哪怕他不是苏村的,也很容易找到。

她低下头,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家伙。这人她不认识,着装花俏,却是前几年流行过了的,脸庞和手上的皮肤也粗糙,看来应该就是附近的人。

乡村里的人也不都是朴实善良的。明朗抬起头看四周,咽了咽口水,心神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了。其实刚才于她算不上危险,这人不是个老手,凭他勒自己那劲道,就算是没有挨砖,她也有把握逃开。

明朗用脚踢了踢,对方一动不动,头上开始出血了。她想想一个十四小姑娘遇到这事该怎么反应——绝对不会像她现在这样冷静,还在评头论足,想七想八。

眼角瞟见不远处篱笆院墙闪过一道红白色的身影,对方虽快,却还是让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件红白相间的连衣裙原本就是她的,她因为嫌太花,被她妈送了人。这裙子在镇上或许会撞衫,但是在乡间这种几率几乎为零。

明朗不由得想笑,她心道难怪朱小玉没有来,原来这事被怂恿着差给另外的人。明敏这时候躲她,能有什么好事?

明朗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渍,蹲下身将地上的人裤腰带扯开来,看看四周后,酝酿了会情绪,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在空荡的田野里回荡,没一会周围就有了动静,有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过来了。明朗的哭叫实在是太吓人了,那妇女走近,吓了一跳。

一个十四五的小姑娘蓬头垢面,像是受了重大刺激,缩草堆里又哭又叫的,旁边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不知死活,裤腰带解了一半的人。这情形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妇女感觉自己明白了,去拉明朗:“孩子,你怎么了?”

明朗躲着她,哭得更加大声了,还在喊妈妈。

就这么会,又过来了好几个人。有人认得明聪,叫道:“哎呀,这不是明聪的闺女吗?”

明朗生得白净格外漂亮,一看就知道不是乡里人,当下里就有人跑回村报信了。其他人有的人在问发生了什么,有的人在哄明朗。头个露面的妇女说了事情经过:“……我是听到孩子在哭才过来的,一过来就看见张家的老三躺地上,这孩子在哭……”

显然这张老三是个什么货色,围着的人七嘴八舌说起来,自动将把事情脑补了一个圆满。

明朗的妈妈朱小玉很快就来了,见到这种情形,心都碎了,凄惨叫了一声,“朗朗”,眼泪流出来,抱着明朗不撒手了。

明家的人也都过来了,明聪脸色铁青,明华一脚踹在那张老三的头,骂了一声,“王八蛋!老子踹死你!”他踹了几脚后,有人就过来拉了,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小心闹出人命了。”

那张老三挨了明华几脚踹,居然醒过来了。明华冲上前还要打。

“明华!”明聪叫住了他。

明朗缩在朱小玉怀里偷偷往外看,穿着红白相间连衣裙的明敏果然在人群里,目光慌张,脸色苍白,紧紧盯着地上的张老三。

果然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