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红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你是谁?大冷的天在这干嘛呢?”

吴英兰虽然疑惑了一下,但是想想自己一向挺乖巧的,也没惹事生非,应该不会叫母亲生了气,便也放开了怀,接过大蒲扇,猛扇了几下,又给母亲扇了扇,见她推辞,便开心的喝水纳凉,准备好好享受这与母亲难得的亲子时光,“妈,我没事,就是在宸华家里玩耍,聊天,又不是在大太阳底下疯跑,不会中暑的!妈,你有什么事快说吧,一会你上班别迟到了,快11点半了吧?!”

吴慧兰还没有张嘴说话,继续忽悠,李翠芬先嗤笑出声:“就她那样,有个屁的出息!人家大老板兴许还不知道手底下有这么一号人你!找她帮衬?!等个十年八年的,你都能开个大厂子了,她还没能跟老板搭上话呢!”

“……,可是……”

吴英兰将一扫而空的碗交给闵灿宇,让他放回塑料袋里,同时接过矿泉水瓶,打开,漱了漱口。

“嗳,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啊?这么窄的山道偏偏就走中间,前方来了人也不知道避让一些,有没有礼貌,会不会走路呢你?”

闵灿宇哭笑不得,“你的酒量还真是……,我送你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万人瞩目不好吗?!”

“我想想,李总——我朋友的老公,他曾经是位心理咨询师——说我很自闭、很固执、很任性,很……什么,我忘了,挺多的吧,说的我也挺认可的,无法反驳。哦,还有,懒是我自己添加上去的,因为我觉得除了工作与学习,其他的我真的提不起劲来改善。好了,就这么多了!”

“一起的,不过我喜欢分开吃。”

吴英兰这时候倒是镇定下来了,“闵灿宇先生,很抱歉当面说不是你的粉丝,也不是你的歌迷,我说话太心直口快,不经大脑了!

唯一的感觉是伤伤伤

吴英兰的语气云淡风轻:“高一时,小弟的几何考了17分。”

“在3楼看电视呢。又在浪费电,声音开得那么响,好象电不用花钱似的,你也劝劝他,别整天坐在个电视面前不动弹!再不听话,我就把闭路线给拔了!就知道整天整天的支使我老太婆干东干西的,……”

一副居家好男人打扮的李为善迎了出来,接过叶秋红,微笑,却对随后的吴英兰视而不见。

全世界

“还是我们科长有想法,给我们指了条道——批给偏僻的县城,乡镇里的农贸市场,或忽悠给那里的初高中当校服,这样才好歹销出去了几千套;可那也是一锤子的买卖,乡下哪里有那么多的消费能力?而且姓唐的厂长还把价钱定得死死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再偏远一点的地方根本就买不起!他也不想想,那样老四旧的款式,如今谁爱买来穿呀,又那么死贵,乡下人买不起,城里人看不上!唉,难!就为这,我们科室上上下下是那个心急火燎啊,可偏偏那个姓唐的厂长还抓着我们不放,训了好几通。刚才在医院,欧厂长还没醒,姓唐的厂长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们这是跟欧副厂长同个鼻孔出气,是在消极抵抗,不把全厂上下几百口人的生计放在眼里……,哎呀,话说得可难听了,气得我们科室里的小伙子差点跟他打起来,还是我们科长识大体,顾大局,生拉硬拽的挡在中间,那姓唐的厂长见场面有点失控了,就胡乱说了句狠话,溜了;科长又苦口婆心的劝解的半天大伙才消停下来,可是有几个也决定辞职不干了,说这样下去没前途,没尊严!唉,”叶秋红觉得左右为难,“英兰,你觉得怎样?还有得救吗?”

吴英兰低着头仔细想了想,说:“看了这么久的书,有时候实在烦闷了我也会出去,到市区里的精品店、服饰店之类的地方走走,也不知道是不是眼光有了一些提高,一直觉得吧,厂子里的衣服没有再象以前一样给我欣喜的感觉了,唐厂长没来之前的款式跟一年多前的差别总觉得不是很大,没多少新意,更别说现在的了。我一直在疑惑,厂子是不是有些停滞不前,甚至已经逐渐在退步,在下滑了?

所以我个人的看法是不管唐厂长是不是继续稳坐钓鱼台,掌权的领导如果不改变策略的话,只怕是难。毕竟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喜欢赶时髦,追求时尚了——毕竟改革开放了这么久,出去的人日渐增多,电视上的明星们也穿得越来越漂亮了,谁不想自己也漂漂亮亮的?

服装的消费大众一直是年轻人不是吗?只有迎合了他们的审美观,才能刺激他们的购买,引导他们的消费不是吗?可是厂里生产的服装……,说实在的,令人堪忧,你说呢?

而且,我粗略核算了一下,这几个月这一类型的服装大概也有近万件了,如果象你刚刚所说的,销售状况也不容乐观的话,即便是唐厂长不干了,厂子里恐怕也会伤了元气,举债都有可能——当然我不是会计,厂里的财务状况我也不清楚,这只是我的个人推测而已。”

“又丢失了大部分原先关系密切的老主顾,这几个月下来,只怕他们又重新找到了新的供应方;而我们想要把这条供应链重新连接起来,短时间内效果甚微,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不成!……”叶秋红在一旁也补充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沉默了。

吴英兰摇摇头,低叹:“现在也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了!”说着,又拿起手中的画笔,继续把自己的设计付诸纸上……

叶秋红了一会呆,想想自己其实也是无能为力的,只得长叹一声,转头看见吴英兰专注的样子,不由得佩服她的镇定自若,“你还真是——,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写写画画!”说着,拿起吴英兰搁在旁边的画稿细看,“呀,这是你画的?!进步真大,轮廓分明,线条清晰,细节处理得也好,虽然只是款式图,可是看着就喜欢,是你设计的就好了,我觉得比以前厂子里做出来的衣服还好看。”

“是我设计的啊,虽然书上有很多的东西我不是很能深入的了解,不过托你的福,经常出差在外的时候帮我买最新的时装杂志,我看见喜欢的就跟着东画西画的,虽然有点照本宣科,依着葫芦画瓢的样子,不过,这的确是我自己想象着画的。喏,这是那张的原图——”吴英兰装作云淡风轻的将放置在一旁的杂志拿起来,翻开……

“呀,真的吔!——不过杂志上的比较华丽繁杂,你画的比较简洁,风格不太一样。”

“还行吗?我就只是想着要是这样一件衣服穿在我身上,怪别扭的,孔雀儿一样,就删删改改的,加了一点自己的理解和想法进去。”

叶秋红看看杂志,再仔细审视吴英兰画的几张图,既欣喜又羡慕地说:“你好厉害!刚自学服装设计一年,就可以独立设计了,而且每次都有进步,过个两三年的你岂不就是个自学成才的设计师了!”

吴英兰摇了摇头,很有自知之明,“能不能成设计师,现在说还为时过早,毕竟我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基础又太差,知识面也不够广,有时候走了岔道也不一定,不过我会努力不懈的!

现在厂子里风雨飘摇的,我也不是没有丁点感觉,不过想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如趁着现在还有的饭堂吃,还有的宿舍住,我就只有抓紧时间多学点了。万一将来厂子真的倒了,我大不了做个小裁缝,开个小店,然后慢慢实践,积攒些经验;有机会,有信心的话就大干一场,参加大赛小赛什么的,不为了出名,就为了看看与别人的差距,找找自己的缺点,并加以改进也好,不是吗?要是实在成不了气候,不是设计师的料,大不了只做个裁缝,开个服装店自产自销,也可以解决了温饱不是吗?”说着,一脸的憧憬,斗志昂扬,踌躇满志。

叶秋红恍然,“原来你早有打算,怪不得看你不温不火的,一点也不着急!唉,你就好了,有学历,有见识,还有计划,又有能力,我就惨了,庸庸碌碌的。”

“叶姐,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贬低自己呢!你一向不是自信满满,永远干劲十足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被你那几个想辞职的同事刺激到的吧?!再说了,你怎么就庸庸碌碌了?做销售,你也干了有四五年了吧?厂里谁不知道你是供销科的二把手、严科长的左膀右臂、得意干将啊!在你们科清一色的绿草里你就是唯一傲立的一朵向日葵!你的名头可是传遍了全厂上下,厂里的小伙子们为了你可都在背地里憋着气,较着劲呢!”

叶秋红闻言,虽然红了脸,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利干脆,“那当然,干了这么些年,好歹也是个姐了!”

两人一齐哈哈大笑,一扫先前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