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保长对着众人说道:“芙娘本是良民出身,却因夫家而累及自身。可芙娘虽为女子,却有着一般男儿所未有的重情重意,着实让人钦佩,今日杨兄且为我作证,我要收芙娘为义女,晚年将至,能得如此佳女佳婿,真是老怀安慰。”

“阿元,这是为何,你怎的有如此想法?”杨大娘停了手中针线,疑惑地问道。

“陆大官人,老婆子没有非份之想,只是大郎他临死还记挂着芙娘,我想请芙娘去见他最后一面,让他走得安心些。”郑大娘哀求道。

原本打算想法子将顾小芙接回来,省得被她克死了祸及全家,可后来又有了传言,陆元畅为了顾小芙拒了与刘寡妇的婚事,顾老爹便知这人是要不回来了。这几日在家中,他不仅要发愁一家人的生计,还要担忧顾小芙的性命。

“芙娘,再添些吧,这点东西太寒酸,没得让你家的人以为你在这边过得不好。”陆元畅讨好地说道。

今日她去找佃户之前,特地转到了郑家,依旧是那个破旧的小院子,在院门处便能闻到浓浓的药味,还有郑大娘的低声哭泣。

“啊呜~”

雪越下越大,晚间的风异常寒冷,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陆元畅被冷风吹得头脑发涨,嘴中不断地喷着带有酒气的白雾,顾小芙也行走的异常艰难,她不仅要顾着自己脚底打滑,还要挽扶着步履踉跄的陆元畅。

若是平日,陆元畅必是将人让进来的,可是今日,她只得做无礼之举,为顾小芙拖些时间。

陆元畅因着右肩受伤,今日便没有打拳,只在院中翻看着狼群的尸体,想着能换多少银子,好给家中置办些年货,也要为顾小芙再添些首饰衣服。

顾小芙将小狼仔安抚好了,回头发现陆元畅面色有些难过,猜想她怕是想到自己的身世,顾小芙不禁暗恼自己说话不懂分寸,忙寻了些旧衣给小狼垫着,净了手,去了外衣,便上了炕,拉着陆元畅的手,轻轻地唤着她:“大郎,是奴家不好,你别难过了。”

“大郎且说吧,奴家自不会伤害大郎半分。”顾小芙迎着陆元畅坚毅的目光,突然有了一种无法言语的勇气,其实如果真是那样,她也无所谓!

顾小芙一时间忙碌起来,又是烧热水给两人清洗,又是重新做饭烧菜热菜,还得了嘱咐烫了酒,等到两人收拾停当,天已黑得厉害。[超多好看小说]

就在两人都不好意思的时候,院门响了,芙娘出去开门,看见却是珍娘。

陆元畅回屋,见顾小芙睁着眼发呆,便说道:“粥在锅里闷着,边上暖着水,芙娘切不可用冷水洗衣,知道么?”

只是陆元畅等了好一会儿,顾小芙依旧没有回来,只得起身再去瞧,却发现顾小芙在隔间里打着转,满脸都是无措的样子。

你不知道媒人上门所为何事么?你这是想让我娶个寡妇然后离了陆家么?

这么大的陆家居然房子不够用了?陆元畅这才发现原来家里多了一个人,并不是多一双筷子这么简单。

让四个佃户拉着车在后头跟着,陆元畅带着顾小芙从街东开始扫荡。

既然躲不过,那就打吧!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北边不安宁,说是今冬可能会开启战事,宋大将军向皇上要粮,今秋南边的粮直接送去边关了,咱们这里现在没有外来粮,本地粮户也不敢在这时候卖粮,怕到时粮食紧缺,家里糊口都难,因此这几日粮价升得厉害。”严掌柜说道,还好他只是开客栈,不是开饭庄,不然这几日日子恐不好过。

她是一个普通妇人,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为夫君操持家务,为夫家生儿育女,等到老时,能儿孙满堂,她就很知足了。

陆元畅看着满脸为难之色的顾小芙,沉默了。

村子里,因着分肉事件,一下子火了起来,走到哪里都在说肉的事,当然,话题之中不会少了顾小芙。

顾小芙闻言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为陆元畅擦脸,等到将陆元畅安置妥当,便坐在炕边看着陆元畅说道:“奴家已是陆家妇,陆家便是奴家的家,大郎怎得如此说?”

而那些经常出去打猎与陆元畅有所交集的几人,更是在家中为陆元畅说了不少好话。

陆元畅睡了一整夜,脸色好了不少,感觉身子也有力了,吃饭特别香。

泪水泛滥成灾,这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感动的泪水,幸福的泪水,喜极而泣的泪水。

手下人对何老大绝对忠心,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拿了刀“唰唰”两下,郑二的手就被砍了下来,郑二在昏迷中,因着剧烈的疼痛全身打颤。

“那便按江湖规矩来吧,我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陆元畅毫不退让,斩钉截铁地说道。

“郑二,听说你家筹得了二十两银子,拿来罢!”管老大相貌粗犷,但不猥琐,眼大口方,自有一股江湖豪义气息,他说话的语气,铿锵有力,让人心服。

此话一出,老郎中面色微凝,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奴家知道了,大郎在山上要小心。”顾小芙给了陆元畅一个甜甜的笑容,目送她离去,像这样的送郎上工,一直是她所期待的。

“吃!干娘让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你过段时间要是还不长肉,干娘准要说我没照顾好你。”陆元畅本想再夹肉给顾小芙,却发现她的碗已经放不下了,便拐了个弯将肉塞进了自己嘴里。

娘儿几人围着厨房的小桌吃得欢,不过顾小芙到底是第一次来杨家,挺怕生的,只捡着一些菜吃,肉一下都没碰,其实,对她来说,手中捧着白花花香喷喷的精米饭,已经是极好的了。

“老郑,不用忙了,我们坐坐就走,你把你家大郎和他娘子叫出来,咱们把事情料理料理。”杨明也少了昨日的热忱,淡淡地说道。

“大郎不可,若是如此,郑二今后必缠着大郎,以奴家作要挟,大郎恐永无宁日。”顾小芙一听陆元畅提议,心下略安,她没赌错,陆大郎确实是个好人。

对,顾小芙根本就不值二十两!

“何老大,你说的是真话?”郑二也被骗了不少次,这次很谨慎,他们郑家,真的已经没钱了。

陆元畅一看来人,笑容更甚,开心地说道:“杨大哥,我猎了头野猪,这么大你见过没?”

他们郑家本也家境尚可,老夫妻两人带着两个儿子过活,家有三亩水田两亩旱地,生活颇滋润。

“我等是洛溪村人,是来进城置办年货的。几月前也进过城,那时城中很是热闹,店铺也开得兴旺,今日进城,却发现与往日极不相同,连投栈的客栈都寻了良久,不知这城中是怎个光景?”陆元畅见着时机到了,便婉转地询问。

“哟,客官,你们这算是白来了,现下哪里还能办年货啊,城中连年都过不下去了。”掌柜连连叹气道。

“掌柜,这话从何说起,没几日便要过年,城中怎能连年货都没有?”陆元畅装傻问道。

“哎,客官,你们是有所不知啊。三月前,城中粮价便不断攀高,都以为是外地粮商的生意手段,城中商会便组织了粮商们统一粮价,统一调粮,势要与外地粮商死扛,想着他们是外来的,总不能在此地逗留过长。”

“我当时也在城中卖粮,此事已知,难不成这其中尚有玄机?”陆元畅问道。

“可不就是么!当时过了一月,外地粮商确实撑不住了,便见好就收,将他们带来的粮都卖给了本地粮商,可是谁曾想,他们手中的粮极少,根本不能与常年相比。”

“怎会极少,南方粮多,那些粮商每年不都将之运至北地么?”杨荣疑惑地问道。

“客官莫急,且听老朽慢慢说道。”掌柜愁着一张老脸,说道:“当时本地粮商收了南方粮商的粮,就发觉粮少得厉害,便问南方粮商,可是他们都避而不言。本地粮商本就货粮极少,现下高价购得些许粮,怎能解燃眉之极。还是商会会长有远见,早早派遣了人去南方购粮,不过那些回来的人,没有带回大量的粮食,却是带回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陆元畅心头不安的感觉越发的明显起来。

“南方的粮都被皇上调到了北方,怕是真要起战事了!且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要与戎狄大干一场!”掌柜沉重地说道,若是起了战事,他这家客栈怕是也保不住了罢。

“此事当真?!”杨荣见陆元畅沉着脸,不禁为她担忧。

“千真万确!自打这消息散出之后,这城中的富户便一个个地往南方搬去了,县太爷今年还特地将徭役划成了修城墙。最近又开始闹雪灾,走得人就更多了,现下城里留下的,要么就是如老朽这样世代居住此地的老人,要么就是无力搬迁的穷苦人家,保命都来不及,谁还想着过年啊!”掌柜说到此处,面容甚是戚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