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还真是就怕王皇后不跟自己杠上呢,不但派崔嬷嬷到她跟前上眼药,还散布的阖宫上下都知道,连司马睿这里都没能落下,只是自打王皇后斋戒祈福结束至今,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根本没来过长春宫,反而日日歇在永寿宫,郑贵妃一时间风头无两,也不知道太后可有为自己当时的这个决定后悔过?

“帝王的恩宠,如水中花镜中月,指不定什么时候风一吹,便散了。”常美人给俞馥仪的鞋做好了,对着俞馥仪感慨了一句。

俞馥仪笑了笑,搁了筷子,谷雨忙叫了一声,立时进来一串宫女,有捧水盆的,有捧巾帕的,有端痰盂的,有端茶水的,听风亲上前来伺候她净了手漱了口,嘴里道:“既然皇后娘娘到英华殿斋戒祈福去了,那就不必过去请安了,现在天色还早,娘娘再去睡个回笼觉?”

话音刚落,李元宝的声音就从明间里传进来,话音急促而又焦急,还隐约夹杂了哭腔:“娘娘喂,娘娘喂,可不了得了……”

司马睿哼哼唧唧的骂道:“个没良心的,朕为了你妹妹的事儿忙前忙后折腾了整整大半天,这会子跟你要几块点心吃你都不给,也不怕老天爷打雷劈死你。”

只是身处后宫之中,自己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寻你的麻烦,这不她才刚坐下,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张婕妤便开始架桥拨火:“德妃姐姐这身打扮别出一格,往咱们姐妹堆里一站,当真是鹤立鸡群,竟叫妹妹我有些自惭形秽了。”

俞馥仪笑道:“借刀杀人。”

俞馥仪笑了笑,闲话起家常来:“家里一切可好?大哥可有寄信回来?”

表面上极受太后喜爱的俞馥仪,畅通无阻的进了慈宁宫后殿,在崔嬷嬷亲自引领下,来到了西次间。

作为一宫主位,的确有约束同宫低位份嫔妃的职责,摊上曹美人这样的,实在是有够丢脸的,不过凡事看两面,没智商的总比老谋深算的强多了,正殿配殿距离这样近,如芒在背的感觉可不好受。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自己吃饱了撑得才搭理他!她翻了个白眼,坐起身来,掀开帘帐一角,摸过块丝帕,将下-身擦拭干净,然后重新躺回床上,翻过身屁股对着他,很快沉入了梦乡。

俞馥仪抬头看了下天色,见太阳已落下山,暮色如同浓雾一般渐渐弥漫开来,正是将夜不夜的时候,心下也有些奇怪,正想开口打人去瞧瞧,就见十六个提着灯笼的太监涌进来,后面跟着十六个同样提着灯笼的宫女,宫女后面是挂着明黄色纱帐的十六人抬步辇,步辇后面亦有十六个掌灯太监跟十六个掌灯宫女。

“皇上,这不合规矩。”俞馥仪知道他被太后撵到长春宫来心里不自在,想折腾自己出气,只怕一会不是嫌弃水热就是嫌弃水冷,不冷不热了又会手滑打翻水盆让自己变落汤鸡,不过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被折腾到的,否则有一就有二,自己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于是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神情更加严肃,一板一眼的说道:“宫里养着这么多宫女太监,原就是替主子分忧的,什么事情都让主子亲力亲为,那养他们何用?索性全打出去得了。皇上体恤奴才,本是皇上仁慈,只是也别太纵着他们了,祖宗规矩如此,否则岂不亵渎了天家威严?若陷皇上于那般境地,臣妾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司马睿原还憋着气,打着弄疼她的主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结果人没折腾到,倒把自己累的够呛,冷静下来后便有些泄了气,不咸不淡的动作着,琢磨着赶紧完事歇息算了,谁知这一走神,也不知怎地竟使两人位置掉了个个儿,等他回过神来时,俞馥仪正以一种颇为不雅的姿势趴在炕床上,自己则半跪在她身后,两手掐着她的纤腰……

司马睿险些给吓晕过去,自来召俞馥仪侍寝都是男上女下的传统姿势,何曾如此奔放过?他连忙就要抽身,退到半路又觉有些可惜,于是又溜了进去,偷偷摸摸的动作了几下,恰好俞馥仪脑袋埋在竹凉枕上以致呼吸间有些不舒服,无意识的清了下嗓子,结果这一嗓子犹如晴天霹雳,一道闪电顺着他的脊椎一路直下,汇聚到下半身,生生将他劈的释放了出来。

竟然被吓“尿”,司马睿简直要哭了,从俞馥仪身上翻下来,扯过她脸上的帕子盖住自己的脸,恹恹道:“不许跟朕说话,朕要安置了。”

一炷香的工夫都没到,若换作自个是男人,只怕也羞的没脸见人了。俞馥仪以手掩唇轻笑了下,然后起身去了净房,自个沐浴完毕,又端了一盆水进来,绞了帕子替司马睿擦身子,也不知他是真睡还是假睡,总之过程中一动没动,挺的一手好尸。

毫无意外的,第二日俞馥仪醒来时司马睿已然离开,谷雨边帮俞馥仪梳头边纳闷道:“今个不是大朝的日子,皇上竟起的比大朝的时候还早。”

俞馥仪笑了笑,一脸无辜的说道:“想必是有重要的奏折要批,抑或是有重要的臣子要召见,总归都是前头的事儿,不是咱们可以过问的。”

“娘娘说的是呢。”谷雨附和了一句,端来镜子,照给俞馥仪看,俞馥仪抬头扫了一眼,随口道:“不错。”

谷雨得意一笑,随即想到什么,忙道:“李元宝一早就在外边候着了,说娘娘起来了便告诉他一声,他有极好笑的事儿要说给娘娘听呢。”

“极好笑的事儿?”俞馥仪挑了挑眉,点头道:“叫他进来把。”

“给娘娘请安,娘娘今个儿穿的可真好看,这要往御花园里一站,那些蝴蝶蜜蜂的,只怕都落到娘娘头上来了呢。”李元宝利落的打了个千儿,满脸堆笑的献媚了一番,这才幸灾乐祸的禀报道:“丽妃作来作去,到底把皇上给作的离了心,今个一早她身边的琥珀在长春宫门口拦住圣驾哭着说她吐了血,结果皇上不但没去启祥宫看她,反倒叫人拉了琥珀下去打了二十个板子……”

谷雨还对上次丽妃派琥珀到长春宫抢人的事儿耿耿于怀,这会子听说琥珀挨打也没什么同情心,只冷笑道:“算她识趣,没敢进长春宫的门,不然皇上不责罚她,我也先抽她几个耳刮子。”

丽妃本生的并不出众,只是爽朗大气能文能武的性子招司马睿喜欢,这才一路扶摇直上,成了从一品还带特别封号的妃子,结果妊娠后便开始作天作地,小产后更加变本加厉,直把司马睿的耐心折腾尽,转投了郑贵妃的怀抱,她自己也落下了个下红不止的毛病,若能收心养性好好调养,过几年身子养好了,兴许还能东山再起,谁知她根本不知吸取教训,竟不管不顾的闹腾个不停,这是唯恐自己不能彻底失宠呢。

李元宝闻言“嗤”了一声,打趣谷雨道:“你呀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也不知是谁昨个还在那长吁短叹的说琥珀可怜,去御膳房要碗燕窝都被人推三阻四,这会子又要抽人家耳刮子,真真是六月的天孩儿脸——说变就变。”

谷雨冲李元宝吐了吐舌头,挥拳道:“她可怜归可怜,但要是招惹到咱家娘娘头上,我照抽不误。”

李元宝呵呵笑道:“知道谷雨你最衷心,不过你这表忠心的大戏若是再唱下去,只怕要误了请安的时辰了。”

谷雨斜了眼时辰钟,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起俞馥仪,架着她往外走。

到坤宁宫时,众人都已来齐,只差俞馥仪跟常美人了。

常美人是个老透明,向来识趣不与人争长短,虽投靠了俞馥仪,但也不曾分到皇上半分的宠爱,妃嫔们也懒得找她的麻烦,任由她入座。

而到了俞馥仪这个昨个儿才承过宠的,待遇就不同了,张婕妤再次不负众望的跳出来,拿丝帕捂着嘴,咯咯笑道:“听说丽妃又派人到德妃姐姐宫里抢人了?”

俞馥仪搭着谷雨的手,缓步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这才偏了下头,问谷雨道:“今个儿可有启祥宫的人到咱们宫里来过?”

谷雨垂头,恭敬道:“回娘娘,不曾有人来过。”

俞馥仪点点头,随即转头看向张婕妤,淡淡道:“不曾有人来过呢,想是妹妹听岔了。”

张婕妤眼神闪烁了下,打哈哈道:“怪我没说清楚,丽妃派去的人的确没进长春宫,不过却是堵在长春宫门口。”

“长春宫外的事儿,我向来不怎么理会的,妹妹问我可就问不着了,不如问问皇后娘娘?”俞馥仪说着,目光移到了王皇后身上,王皇后开口道:“琥珀那小蹄子也忒不懂规矩了,丽妃吐了血,她不来报本宫延医问药,却跑到皇上跟前哭,这一大早的,岂不晦气?皇上叫人打她二十板子,也算是便宜她了,换作旁人,早拖出去砍了。”

张婕妤闻言大呼小叫起来:“丽妃不是下红不止么,怎地又吐起血来?老话说得好,少年吐血,年岁不保,这丽妃只怕是不成了吧?”

郑贵妃冷哼了一声:“成不成总要太医说了算,几时轮到你来话了?难不成你比太医更懂?”

王皇后叹气道:“本宫已打人去太医院请太医瞧过了,说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只小心调养着便是。”

郑贵妃抿了抿唇,颇为惋惜的说道:“姐妹们若得闲了,也去启祥宫瞧瞧她,陪她说说话,免得她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的,平白糟蹋坏了身子。”

急火攻心以致吐血,最怕的就是接连动怒,郑贵妃却打妃嫔们去探望她,这些人嘴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况且丽妃素日里又是个嚣张跋扈的,从没将谁看在眼里过,这会子墙倒众人推,不被气个吐血三升才怪。

俞馥仪本以为郑贵妃与丽妃对掐仅是表面上作秀,暗地里互帮互助呢,毕竟她们背后的两个家族可是盘根错节同气连枝的,谁知郑贵妃这会子趁她病要她病,竟是真恨丽妃呢。

不过她的想法俞馥仪也能猜到,毕竟靠天靠地靠人,都不如靠己,更何况丽妃是踩着郑贵妃的脸面上位的,她在宫里存在一天,郑贵妃就多一个被人嘲笑的话柄一天,眼看丽妃不可能再次得宠,指望她生下儿子也没戏了,索性让她去死得了。

常美人有句话说的倒是对呢,帝王的恩宠如镜中花水中月,指不定什么时候,风一吹,便散了。散了之后呢,往日的那些荣宠,便化作了催命的利器,刀刀直戳心口。

俞馥仪脑袋被塞的满满的,也没听清后面她们在说些什么,见众人起身行礼告退,这才回过神来,跟着站了起来,不想才转过身,就听王皇后唤道:“德妃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