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肥沃,明年开春了,保管秧苗长得粗壮。”李臣捻了块田泥,凑鼻子下嗅嗅,黏稠的土腥味窜入鼻腔,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该的,该的。”刘备回答,瞟了眼坐在下首处的婆娘,那女人似乎ๆ没见过这种十来道菜,正正式式的家宴,有点局促的神情,姿态僵得像块木头,微低着头小口小口嚼着白饭。
他本来就是个风风火火的烈性子,规规矩矩细嚼慢咽实在是让人觉得咯得慌。
青州又闹起黄巾的事,汉子们倒没在意,毕竟中间隔着翼州ะ,可蝗灾就让所有农人不寒而栗,大热天的都感到骨头发凉,这祸物不比人,展开翅膀飞得如团乌云,密密麻麻的能遮住天,过州越府,随走随吃,不吃得个赤地千里绝不罢口。
在厨房里守着炉火,李臣坐门槛上想着心思,崔婶的那番话,可是让他尴尬,怎么看,自个ฐ和雉娘都不可能嘛。
赖汉光腚戏寡妇的丑事早淡了,章家还打发二小子串门来道了歉,连说惊扰了老人家,秀玉也过来了几趟,和稚娘手拉手地说笑了番,很快又亲如姐妹了。
崔婶盘着腿,用手轻轻搓着死冷的脚,昏花的老眼盯着媳妇的背影,思绪也渐渐飘了起来……
“咸菜汤,还剩ທ不少,要喝自个舀,我先下地去了。”李臣没好气地答应了声,转手提了锄头,天热阳头足,野草茂盛,都得犁干净了,免得抢了自家庄稼的肥料。
可崔启年实在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人懒嘴还叼,吃高粱馍嫌不是白面,喝菜汤挑剔没蛋花,偶尔下趟地,没抡几锄头就躲到เ阴处睡个ฐ眯眼觉。
最后装着疲惫的样子,连着水把剩余的姜ä黄吞进肚子,连骗人的证据都销毁了。
偶尔有人摸出个生锈的铜片片,琢磨着是不是喂虾蟹的追兵们留下的盔甲残骸,又给十里八乡的汉子们增添了谈资。
这也是李臣性格中难得可贵的部分,清楚现状,不好高骛远,知道脚踏实地,然后做出最现实妥当的安排。
从田地里解放出来,她就可以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雉娘手巧ู,绣的荷包漂亮极了,针ฤ脚๐下得准,粗略一看找不到裁缝过的痕迹,很有些“天衣无缝”的感觉。
不过眼眸很明亮,透着股精干,但不同于毛头小子般野心勃勃的犀利,而是种内敛的沉稳。
现在可不是歇息的时刻,还有大把的活等着干完,干不完就误了收成,没收成就得饿肚子。
所以当李臣像拣到根救命稻草,眼巴巴跟着才认识不久的小媳妇,终于离开荒郊野岭,来到村落时,差点就惹上顿拳脚之ใ灾。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个怪人。
“这说的什么话,就算真病了,大哥还请不起郎中?再不济,还有嫂子嘛。”李臣逗着趣,不过听雉娘言语很坚持,还是回了屋,等穿好厚袄,再出来时,门空人去,已๐经瞧不到她。
“没说两句话就走,大清早的真悠闲。”李臣耸耸肩,又接着哼了起来,“……你挑水来我织布,夫妻双双把家还。”
……
雉娘小跑急走地赶回房,这时天放亮了,刚进门,就瞧到床旁坐着个人,吓了她一跳,再看,是崔婶,愁着张脸,嘴唇动了,不知在念叨什么。
“婆婆,这么เ冷的天,你不多睡会?”雉娘凑过去,坐到เ老人身侧,检查着衣服,见婆婆穿得很厚实,才放了心,又起身去点炭盆子。
“笨闺女,在自个家,又有人伺候着,还怕婆婆穿少了冻着呢?”崔婶笑道,“你去哪了?”
“就在院子里闲逛了会。”
“还没习惯吧,多过些时日,就觉得享福了。”崔婶把媳妇儿拉过来,打量着,突然又问,“乖媳妇,别臊,老实跟婆婆说,备儿他……他最近到底睡你房里了没?”
愣了一下,雉娘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当下连脖子根都红透了,“没。”她摇着头,声音细得像只小虫豸。
“歹小子,有这么当汉子的么เ!”老婶子一下子暴跳如雷,“作孽啊,就算不为ฦ孙娃想,也不该冷落了我的好媳妇!”骂着骂着一口气就堵了胸ถ口,喘了好久才缓过来。
“国相怎么了,哪怕做了刺๐史州牧,也是我肚子里滚下来的肉,”她且气且哀,抱着雉娘呜咽,“婆婆给你做主,等那混帐货回来,非打折两根腿骨不可,让他整日朝外跑,让他不念着个家。”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清清闲闲地陪着婆婆,也就足够了。”将头埋在老人怀里,雉娘憋着泪说。
“糊涂话,哪有女人乐意熬活寡的。”崔婶教训道,拿指头狠狠捏了捏媳妇的脸颊肉,“还有件事,婆婆也琢磨很久了,臣儿都二十出头的人了,也该寻房媳妇了,成家立业嘛,有了婆娘,男人的心稳了,骨子里也有了奔头。”
她摸着雉娘的头,接着说,“在老家时是穷,没根基,难找合意的闺女,现在不同了,都当了官儿,富贵了,备儿心野性子不细,也不知道去说道说道,咱妇道人家可得帮衬帮衬。”
莫名间,雉娘有些心虚,她咬着嘴唇,绞着手指,“四叔是个有主意的人,也不晓得会瞅上谁。”
“细找慢寻,总会有合心意的。”崔婶说,还有句话她藏在心里,“这样,就安宁了,我死也能合眼了……”
婆媳间的对话,李臣一无所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