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舒浅就抬头对着他笑。在熟ງ悉的教室，舒浅和其他人一起帮老师搬运新到的课本。她听到千河的声音，就抬头看到这个对自己微笑的少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着柔和的角度。舒浅莫名地感到快乐。她说，千河，你回来了。
是啊，又一年过去了。千河对着电话笑起来——你知道你已经离开家有多少时间了吗？我也快记不得了。
千河知道自己一相情愿并且繁复恼人的絮叨会让对方感觉烦躁不堪。但是他克制不住地想要把这些全都说出来。他想要告诉她，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舒浅问他——你说以后如果我们老了，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
他的心开始提起来——那ว是望海ร留给他的最直接的联系方式。千河想，他终究没有真正忘记他。他也还记着沉染。依然没有提起父亲和素琴。他始终没有放下对他们的仇恨。千河轻微叹息。那ว个深夜的一切再次出现，他看到เ望海鲜ຒ血淋漓的手臂，碎裂的灵牌——母亲在阴影中ณ哭泣。父亲的背影朝向那扇幽暗的门。
是吗？政教主任的语气开始变得严厉——我怎么เ听说他是偷了你的钱，然后你们才打起来。后来你也是到很晚才回来。
他去书店买了几本苏童的小说——《我的帝王生涯》以及《妻妾成群》。以前在图书馆借阅过苏童的小说，并且震惊于他对南方生活的深刻把握与描写。在他的笔下，那些故事鬼魅虚幻，如同被披上朦胧的外衣。而那外衣潮湿并且隐约。他不知道这个著名作家如何度过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但是他想，那或许已๐经无关紧要了。过去的记忆固然重要，但是成年之后如何用另外一种心境去回忆才更重要。那是平淡的，却又暗藏汹涌ไ。因此才可以写出这样的小说。而《妻妾成群》对他的影响更是巨大——那里面涉及的少数情欲描写，亦会令他紧张。是一种血往上涌的感觉。第一次是在图书馆，他的眼眶热。那ว些故事情节仿佛开始活动，令他面红耳炽。他以前从未接触过这方แ面的小说，即使他看过那么เ多书，但大多是关于虚幻的童话或者遥远的古代。只有简单的开始和结局。那年千河十三岁，身体正在飞快成长，而体内那些关于情欲的东西也正在随之悄然滋长。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甚至四处张望，周围有没有人在看他。看他手里拿着的，那本让他羞愧的书。
千河说，姐，不要太担心了。只是一个月回一次家而已。也不会太久。
多年以后千河重新回想起年少的自己้，早已丢弃的童话书，还有那些渐渐趋于平淡的记忆，只是他无法原谅自己的哥哥。望海在他十五岁那年永远离开了s镇。正如他所言，他总有一天要抛弃这个ฐ捆绑了他的地方。后来他终于做到เ了。
最后，望海把领头的胖子踩在脚下，手里抓着一把断了腿的椅子。他的脸上有一块乌青的淤血。他说，今天你给我听好了。我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你要是再敢动我家人一根寒毛，小心你的狗命。
母亲拍拍千河的头，笑。
他在深夜对千河讲到他们的父亲。那是他们为数不多谈论父亲的一次。黑暗中望海ร的声音有些愤恨。他无法原谅的是，父亲的所作所为，是否考虑到他死去已久的妻子。那ว个为他辛劳一生，却得不到最后幸福的女子。想到这里望海心生恨意。他对千河说，他根本不是人。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那ว女子阴沉着脸——你笑什么？
千河点点头——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还会有钱吃这些东西。
然后他们坐在树上休息。谢觞动作非常快，很快就到达树顶。坐在树干上，对千河说，你怎么那ว么慢啊。真没用。
其他人亦渐渐停止动作——怎么เ了，老大。
一直到一个ฐ月以后，千河再次见到他。他几乎认不出来。他看着望海，迟疑地叫了一声哥哥。望海露出略๓带轻蔑的笑容。他粗鲁地摸了几下千河细碎的头，立刻叼上一根烟。他说，最近怎么เ样，你。
望海叹息。他说，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千河懵懂地点头，在他眼前，望海仿佛已是成熟ງ的男子。高自己้一个头。目光深远，与他的实际年龄非常不符。他说，千河，你要知道，再多的悲伤亦是无用。我们必须自己้掌握生活。
母亲问他，你笑什么呢？
她希望可以记得他。
那是千河曾经无数次和她说起的话语。在那ว段无法言说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沉默而不可预知。他在午夜给她打去电话。他说，舒浅，不要害怕。都是会过去的。都是会好的。
此刻，千河再次对她说了。于是舒浅在电话那ว边压抑地哭。她说，我不知道。千河，我真的害怕失败。从来没有这么怕过。我怕我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你。
千河的手冰凉。他背靠冰凉的玻璃窗。他说，舒浅，不要哭。你要相信我。都是会好的。
少年听到自己้一字一句地说出那句话。声音很低，好像在对自己说。但语气又是如此坚定。舒浅听到他的话，缓慢停止了哭泣。后来她说，千河，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句话，尽管以前我时常对你说起。千河，谢谢你。和你说话真的很开心。
千河就笑了。他说舒浅，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你要快乐，再见。
他听到舒浅挂掉电话。漫长的盲音，好像可以把时间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