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荷张大了嘴，无可奈何的回头望着从门口投射进房间的阳光，盼望沈培楠快些回来，他想，他是注定与诗人没有缘分的，还是土匪比较讨人喜欢。
“晦气，你他娘的才死！”沈培楠骂道，转头看见莫青荷的样子，又心软了，低头吻了吻他的鼻梁，轻声道：“我不死，我要等着跟我家鸟儿一起，看到เ一个新的中国。”
沈立松斜叼着一根雪茄，面容躲在淡蓝ณ色的烟雾里，微眯着眼睛，朝沈培楠指了指牌桌，似笑非笑的，目光一直在他和莫青荷之间瞟来瞟去。
莫青荷没忍住，咧开嘴笑了。
汽车夫拉开车门，沈培楠正准备下车，回头道：“怎么？”
眼前白花花的，光线却不耀眼，大约老刘ถ趁两人午睡的空档，进屋放了幔子。莫青荷坐起来愣神，听见小厅的自鸣钟当当敲了两ä下，知道刚到下午两点，离沈培楠的火车还有一段时间，便嵌铃吩咐下人准备汽车，要去学校“请假”。
“咚！”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好似用身体的某一部位撞击木板，莫青荷感到头皮一麻，立刻举起手电å回头，走廊漆黑一片，用手电一扫，只见大立柜的门打开了一道二指来宽的缝隙，大约是年久失修，木头变形，吃不住死人的体重。
孙继成正后悔一路只顾着损他，忘记教他任何情况都要维护长官的基本规矩，只见莫青荷眨巴着眼睛，正儿八经对沈培楠报告：“本来是我扛的，跑了几步就坚持不住了，这才换了孙教官，他一路特别照顾ุ我，还特意为ฦ我歇了好几次，所以连累大家来晚了。”
陈宗义正打开钱夹，取出夹层放的一小袋吗啡给沈培楠看样品的纯度，听闻此言，立刻揽着杭云央的肩膀赔笑点头：“好好，不说了，都听你的，我家云央高兴，我就高兴。”
沈培楠径直盯着他：“做的干不干净？”
晚饭时四人一起，一面听留声机播放萨克斯ั风，一面围坐吃饺子，老刘ถ开了两瓶新到เ的北欧白兰地，客厅灯影摇曳，气氛堪称愉悦。
李沫生是一名沉静的年轻人，长相很富有闽南人的特点，眼窝深，颧骨高，皮肤天生是健康的棕色，头发刺刺拉拉，剃得像一颗新鲜杨梅。此刻他认真的参与讨论，然而他的北平话说的太有南方特色，以至于即便蹙紧了两ä条粗黑的眉毛，一加快语速，莫青荷总忍不住想要笑场。
莫青荷低头，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瘦长手指，突然从心里感到เ悲哀，一个男ç人，凭什么要听人一辈子的话，就算是倔了，有自己的主意，不好么？
莫青荷眼里噙着被烟呛出来的泪，哀怨的回头瞪了一眼沈培楠，边咳嗽边嘀ถ咕了一句什么。
缎子，纱绫，绣满花朵的彩绢，阳光透过树荫细细密密的投射下来，远远望去是一片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的花海，中间最美的那个ฐ，是扮上相的莫青荷。
“有什么话出来好好说，他身上的伤没好透，经不起打了呀。”
莫柳初一走，莫青荷就开始后悔了，从小到大他没有这么顶撞过师兄，师兄也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想来想去这一次争吵竟是为了那沈培楠。莫青荷越想越不甘心，眼巴巴๒地等柳初回来，谁知过了许久，窗外除了风吹过槐树的响动，再没了声音。
莫青荷因为好奇而忘了害怕，走上前搭讪道：“你也会读书？”
莫青荷小猫一样蜷在被子里，睡眼惺忪的回头看那军官，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一眼就被他怒气凛然的样子唬了一跳，沈培楠衣冠齐整，像头被挑战权威的猛兽，一把撩开镂雪纱帐子，攥着莫青荷的头发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狠得跟教训儿子似的，抓着他朝床柱上撞。
“啪。”酒瓶摔在地上，碎了，绛红的酒汁洒了一地，混着玻璃碴从摔破的瓶身咕嘟咕嘟็往外涌。
“别姬。”沈培楠漫不经心道。
“啧啧，这莫老板真是天生尤物，看这身段，这长相，正经妞儿都不一定比得过。”男子盯着戏台，馋的直流哈喇子，“听说明码标价，咱哥俩弄回去玩玩？”
莫柳初没说话,把毛巾放进热水盆里浸ฤ着,捞出来拧了一拧,往脸上使劲一抹,ไ红黄白黑的一大片,ไ遮盖了青灰的脸色和沉甸甸è的倦容。
莫青荷低着头，嗫嚅道：“柳初，今儿家里雅集，我差ๆ人请了几趟，你都不来，我就来看看你。”
莫柳初ม点了点头,手里的动作没停,继续卸妆。
屋子里太过安静，杂物虽堆得满满当当,还是让人觉得空落。
走廊传来一大帮孩子的脚๐步声，不知谁高亢的喊了一嗓子：“啊呀呀呀呀……”孩子们发出一阵哄笑，挥着银枪乒乒乓乓打了几下，皂靴踩着铺红毯的木楼板，响着空旷的回声，咚咚咚的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