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怔了下,旋即难掩轻松愉悦,口气惬意地应了一声“是”,将东西摆好便立马退了下去。
太微可怜兮兮地跪在下方。
她嫌恶地移开了眼,只冷着声音问道“可知错了?”
母亲听得哈哈大笑,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在她颊边用力亲了一口,笑着道:“娘倒是希望你能慢些长大……”说到最后,声音渐轻,已近叹息。
更别ี提,这多出来的还是碧珠。
太微目不转睛地盯着碧珠看了须臾,笑了笑道“去吧。”
碧珠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冲自己้笑,一下有些呆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应声“是”,转身出去了。
而太微,自行脱鞋上了床,往下一趴便不动了。
十香浣花软枕贴在脸颊๐上,陌生中带着熟ງ悉,柔软又舒适。
她沉沉地闭上了双眼,想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理出头绪来,但不管她怎么理,乱ກ麻依然还是乱麻……她迷迷糊糊的,反倒想起了母亲来。
建阳四年,是母亲去世的年份。
然而早在母亲去世之前很久,她便已经“失去”了母亲。
阖府上下,乃至整个ฐ京城,人人都知道,她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她娘便病了。
是疯病。
很骇人。
满嘴疯话,癫狂至极,将那ว年秋天的祁家折腾的是人仰马翻,乱成了一团。
众人请医煎æ药,一刻๑也不敢停。
哪知稍一疏ຕ忽,又差ๆ点叫她挖掉了太微的眼睛。
那之后人人都以为事情不会再糟了,可没想到中秋过后,夏王便领兵翻过笠泽,打进了襄国地界ศ,此后一路势如破竹,直捣襄国内陆而来。襄国子民们,太平盛世过惯了,一时之间竟毫无还手之力。
若非几位将军后来在困守孤城时仍以命相搏,这仗怕是根本就打不了几天。
但他们拿命苦苦支撑着,襄国亡前,却也不过只支撑了不到เ五年光景。
到เ了第五年,一路喜筑京观的夏王打进京城,兵临城下,局势再无转圜余地。
于是帝降了,国也破了。
夏王穿着血渍斑á斑á的盔甲,一屁股坐上了龙椅,而后大手一挥,改国大昭,改元建阳,从此世上便再无襄国。
夏王也就此如了意。
他原是襄国的属臣,年年岁岁上贡品,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地活了许多年,一朝拿下襄国称王称帝,手脚๐舒展开了来,日日酒池肉林,想杀人取乐่便杀人取乐,想人妻便人妻,行的是暴政,端的是“荒淫无道”四个ฐ字。
朝中旧臣,有不服他的,全被砍掉了脑แ袋。
多少勋贵世家,一夜之ใ间血流成河。
只有祁家,不但苟活至今,而且日渐昌隆。
年复年,日复日,荣华不减,富贵不衰。
太微她娘的疯病也再没有犯过。
但失心疯这种事,谁说得准,现下瞧着挺好,可保不齐哪天又会发作。祖母满心不痛快,便要休了她娘,可父亲说什么也不答应,祖母奈何不得,最终只好作罢了。
不过她娘这家是掌不成了,儿女们也教养不得了,搬去后宅深处后,便鲜ຒ少再在人前现身。
是以而今府里主持中馈的,是四姑娘祁茉的生母崔姨娘。
至于母亲,虽然还担着夫人的名头,但若是不提,府里怕是已无人记得她了。
太微也直到她临终之ใ际,才得以见上她一面。
早前是家中长辈不许她见母亲,后来则ท是母亲自己不许她去见。
久而久ื之,太微连她的长相也记不大清楚了。
她脑海里只有一张模糊的妇人面庞,很年轻,似乎是鹅蛋脸,大眼睛,可鼻子嘴巴是什么模样,她全忘光了。
她只清清楚楚地记得,母亲是建阳四年的冬天去世的。
而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正是春去夏来之时,距离冬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这般想着,太微忽然躺不住了。
她一边吸气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撩开雨过天青色的帐子,向外扬声喊道“碧珠!”
碧珠拖拖拉拉的,过了半响才从外头走进来“姑娘怎么还未歇下?”
声音里满是不情愿,面上也不掩饰地带出两分来。
太微看着,不觉乐了。
她记得自己年少时因为不受宠爱、无人庇护,而时时矮人一等,但碧珠待她一贯是这样的么?她竟记不清了。看着碧珠脸上的敷衍和不耐,她突然问道“碧珠,你今年多大了?”
碧珠猝不及防,怔愣着回答道“十八了。”
太微笑了起来“看来是我不好,不知不觉竟将你留แ到了这个ฐ岁数。”
碧珠脸一红,未出阁的姑娘突然之间同自己说起这样的话,实在是又古怪又羞人。
她面上的不耐烦倏忽之间便被热腾腾的红云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终身大事可是顶重要的。”太微软言软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记得丁妈妈的娘家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