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跌在床榻上,天旋地转,萤火微光迸溅,化作一片耀眼明光。短暂的眩晕和失重之后,程千仞再次进入了对方的芥子空间。
程千仞狂躁地抓抓头发,他隐约意识到出大事了。
剑阁双璧的旧事充满悲剧色彩与宿命感,少年意气,中途折戟,最终逃不开天意,争不过命运,故事没有赢家,所有人一败涂地。
山上春日来迟,夜间寒风呼啸,吹得他们衣袍猎猎作响。
满地狼藉。
怀明:“那ว是前山主、和两位师兄的住处。”
程千仞泰然自若,浑不似身处重围,甚至因为没有得到回答,微微蹙眉,显出几分不耐烦。
徐冉亲笔。
林渡之摆上食盒,几人边吃边聊,ไ像在家里一样自在。朋友们讲外界ศ消息给程千仞听。
今年冬季格外寒冷,安国大运河冰封十里,云桂山脉大雪压山,南央城中ณ往来商旅减少一半,城阙与大道愈显宽阔空荡。
程千仞想到这种可能,ไ心中一惊。真是破屋偏遭连夜雨,贫贱兄弟百事哀。
是他,不是他们。
那人缓缓举剑,笼罩其上的白烟飘散,落在他衣袖、眉峰、鬓间,凝作星星点点的冰霜。
程府楼阁初ม现雏形时,文试迎来最终一战。
程千仞站在角落里翻书。旧地重游,旧卷重温,别有进益。
按规矩两ä人应该相对见礼,全场瞩目下,徐冉已经弯腰,却见对方只勾唇笑了笑。
二百两卖弟的事我不计较了,今天你只要答一句是,千山万水,千难万险,我也带你走。
傅克己้举剑相迎。
他们不是元凶,都是帮凶。
“钟天瑾袭爵的事情还没彻底定下来,最近派头倒是愈发张扬了。今天碰个ฐ邪头,也好压压他的气焰。”
年轻人互相看不顺眼,不需要合乎逻辑的理由。
他回头,见是一位面熟ງ的同窗,似乎ๆ叫张胜意。
猜拳的两人想起逐流,气氛一时静默。
“怎么走?你有本事打洞钻过去!”
程千仞解释道:“提前买了两桌菜,你俩明后两天记得来吃,不然银子不给退。”
不由á思忖,如果事情摊在自己身上,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即使最后决定送走,也要先拖延十天半月。不然哪里舍得?然后越拖越难过,横生事端。
他忘了湿发还握在逐流手里擦干,一下子扯得生疼,急忙又坐回去。逐流心疼地给他揉头皮。
“你以前怎么打,现在还怎么打。”
“敝姓胡。”
没有修为的观战者忍不住掩耳,却只见一道银光闪动,如一泓寒水掠来,钟็十六人随剑至,一掠便是十余丈!
有教头带着起哄,学生们自然得寸进尺,围着他们跑圈哄笑,拉长音调学杨先生说话。
始终一言未发,此刻๑突然出声,所有人都看着他。
其实还有一句他没说出来。以前听顾二提起过,逐流这样好的资质,一旦入道,在成长起来之ใ前若无人庇护,是件很危险的事。比如皇都里某些世家,就有将人洗去神智,做成傀儡的禁术。
这里没有人,光线略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日光洒进窗棂,尘埃微粒在光线中浮游,油墨飘香,古意盎然。太静了,他不由放轻了脚步。
“这个ฐ故事告诉我们一定要好好学奥数啊……小流,怎么一地金灿灿的,我们在哪儿啊?哦,南央城,遍地是黄金啊!”
许是念及迟到总比被记缺席好,双刀少女,浪ฐ荡公子与正经学生依次报上名字。
他们说东边和西南的战局,说魔族和魔王,也聊皇都旧事。
傅克己少言、白闲鹤善谈,邱北语速慢,程千仞介于三者之间。在没有相对立场与明显分歧时,谈话气氛轻松愉快。
直到เ白闲鹤说:“你是花间雪绛的朋友,他有没有向你说过,一坛酒?”
程千仞:“离开皇都时,确实有人送过他一坛好酒。”
酒正是夜杀暮云湖开封的那坛,他不知道对方此时问起,是否另有深意。
白闲鹤摆摆手:“谁想送他?我是送淮金湖的秋月姑娘,美酒赠美人。秋月转送他,怕他拒绝,才借我的名义罢了。早ຉ知道会落在花间雪绛手里,我不如自己้喝完痛快。”
他神色惋惜:“那是长乐่坊的‘大梦千年’。现在可喝不到这样好的酒。”
程千仞笑道:“如果有朝一日同去皇都,我替他赔一坛给你。”
白闲鹤摇头:“没有了。”
“什么?”
“朝廷的征兵令发下去,酒坊老板小儿子去参军,前年死在西南战场。老板白发人送黑发人,疯疯癫癫地烧了酒窖,悲痛而死。”
顾雪绛那年打奔袭战,为了行军速度,舍弃伤员,一月之内疾驰如风连夺三城。仗打赢了,神武军也损失惨重。消เ息传到皇都,家家举丧ç,户户戴孝。朝廷拨发三倍抚恤金,才把这件事压下去。
叛军恨透了他,皇都人民也不见得喜欢他。
白闲鹤看着飞雪:“他到底是欠我一坛酒。”
程千仞默然。
白闲鹤重新系好眼前白绢,起身告辞,笑道:“雪天路滑,程山主可愿送我一程?”
邱北傅克己拧着眉头看他,无声表达‘你是不是有病’。
两人走在僻静的小道,天空铅云密布,狂风卷起细碎的雪屑。
程千仞忽然开口:“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