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州,凌云山。

沉默寡言的昆仑奴没有回答他,似乎ๆ已经筋疲力尽,只拼着最后一口气缓缓向前走。

安永清楚司马澈话里的意思,也无意令他尴尬,只是司马澈不在第一时间杀掉自己้,还硬要与自己这般矫揉造作地相处,这一切都令安永徒增焦躁——他不想让自己้,或者崔永安,在坐以待毙时还要成为司马澈用来缅怀过去的道具。

岸上的司马澈将他奄奄待毙的样子尽收眼底,心头不知不觉就腾起了一团火,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才能填补上心头这块多年的焦渴。

只见崔邈手中的长剑划破了昆仑奴的手臂,而昆仑奴手中握着的一枚匕,却尽数扎入了崔邈的胸ถ膛。

那少年容色黯淡,双唇微微开阖,出了一声并不能使人听闻的呼唤:“舅舅。”

安永吃了一惊,疑惑地问:“你如何与她联系上的?”

安永木然地把信读了几遍,感官像是失了灵,只觉得这信上的字一个个拧成了一股绳子,勒得他无法呼吸。坐在他对面的冬奴和崔邈à却已等不及了,战战兢兢地问:“父亲,信上写了什么?”

宫中的天,此刻已然塌下来,因此没有一个人敢拦住如此狂乱ກ的白马公,只除了一个ฐ人——尉迟贺麟。

至此宫中的消息完全断绝,被迫回府的安永,很快便感受到了来自士族๣高门间的敌意。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不久ื之后他甚至收到了一封洋洋洒洒措辞严厉的绝交书,他对着落款皱了半天眉,却只能无奈地问冬奴:“这人是谁?”

他的嗓音清澈激越,音节里似乎含着一股魔力,成功唤起了奕洛瑰血液中那股属于柔然霸主的狼性。于是就见奕洛瑰在病榻๧上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目光已变得灼灼有神:“哥哥,你希๶望我怎么做?”

崔邈听了这话才仰起头,目光直直对准冬奴的双眼,再开口时,凝重的语气里已๐然压抑着一股怒火:“这时候你倒急了?父亲的言行,我不是没有规劝过,可是你呢?除了一味纵容他,你还做过什么?”

他们太清楚彼此的心事。

“求求你,好起来……”安永跪在奕洛瑰的御榻๧前,垂着头乞๢求,因为疲累而佝偻起来的双肩细细微微地着颤,令随侍的宫人不忍直视。

安永背抵着殿门,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一旁้的宦官们吓得慌忙上前劝阻,好半天才将他二人分开。这时殿门吱呀一声向外打开,一名奕洛瑰的贴身亲随从殿内走出来,低头向天师๲和白马公见过礼,方才谨慎地开口:“圣上请白马公入殿。”

由á于天子的恩准,酒足饭饱的船员们早在后半夜便出城登了船,也不知利ำ夫中途耍了何等神通,等安永赶到เ新丰城外的鸾水码头上时,只见晨光熹微,停泊了一夜的船队皆已起了锚,正缓缓驶离水岸。他焦急地沿着码头策马疾驰,追上领头的主舰,望着船舷大喊:“玉幺,玉幺!”

“不……不……”安永沙哑地嗫嚅了两声,虚软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紧跟着瞬间跌跪在地上,自身的意志被这血淋淋的消เ息完全击垮。

“快别ี说了,你听我的就是。”这时鲜ຒ血蛰疼了安永的眼睛,害他只能紧闭双目,催促冬奴,“我头疼得厉害,你难道还要将我晾在这里?”

“只除了你我。”奕洛瑰笑道,一路牵着安永的手往下走,“这塔顶的风光绝佳,没人欣赏也太可惜了。”

“看你,还是冻着了吧?”奕洛瑰一时找不到话说,只好拿这句做了开场白。

安永闻言心中一惊,为明日与奕洛瑰避不开的照面怔忡不已。

“陛下……”安永怔然,低了头道,“陛下有疑惑,臣也借一句佛说——一切见闻,不可思议。”

冬奴听了安永的话,在灯下有些无奈地回望着他,缓缓道:“义父,您这般撒气的确于事无补,可我明白您的心。”

一旁的崔邈闻言便道:“父亲若为此事伤脑筋,倒不如待佛寺建成之后,奏请圣上赐名。”

冬奴立刻๑点点头,板着脸走出内室,随同那ว小厮去了。片时之后,就见内室的帘帏静静揭开一角,一个灰衣人随着一股冷气走到安永面前,无声地跪地叩,行动间肩头的落雪悄然化开,散出的寒意令安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忘了就忘了,有什么要紧?”这时奕洛瑰反倒笑起来,闭上眼靠在安永颈侧,喃喃回答,“能忘的事就说明不重要,不用急着想起来……”

“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脱鞋登堂后,冬奴利落地往奕洛瑰跟前一跪,山呼万岁喊得倍儿脆,声音里就是没一丝虔诚。

安永低着头将话说完,面朝灯树只留给玉幺一个清冷的背影,玉幺红着眼坐在地上,这时忍不住冲他吼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安永闻言只得讪讪笑着,趁他走近时低头收拾着桌案,以免奕洛瑰的袖子将图稿沾湿。奕洛瑰自然明白安永的意思,于是小心站在一旁้,挑着眉抱怨起天气:“一路来南方都在下雨,到中原这许多年,我还是没法习惯啊。”

面对眼前๩人的沉默,奕洛瑰倒是不以为意,他径自将佛精舍内室环视了一遭,很坦然地问安永道:“这间屋子也没什么有趣的,为什么เ还要上这儿来?还有那天你在鸾水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是不是因为玉幺那女人走了,你觉得难过?”

这样失魂落魄的白马公,无຀形中印证了一直以来风传的流言,又焉能不使人侧目?

“别光顾ุ着看。”安永在一旁叮嘱道。

安永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待到เ上车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