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各村统一都把收来的废铁装进高炉里，技术员一声令下，各村都开始点火。
武书记说：“你紧ู张个毬唦，我们就是随便看看，又不是评比。你个老蔫就是蔫坏，鬼主ว意蛮多。”
一个叫兰娥的闺女说：“婶子，人家小黑子是干公家事的，爹娘也都吃供应粮，家里又有钱，人又有礼ึ性，这种人家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别人家求还求不上呢，恁咋还不愿意？”
小得想起桃花捎带的换洗衣裳，在车上没找到。就对长山说：“前日黑了白鲜去恁家看了，家里人都好，也没啥事，桃花给恁捎带的换洗衣裳，大概裹进她包袱里去了，她去供销社看她爹娘了，一会儿就过来。”
各村炼出的疙瘩铁摆成了一片。那天，公社技术员陪着一个老头来视察，那老头用放大镜仔细看了一会儿，生气地说：“这也能ม叫个铁！”倔倔地背着手走了。下午，技术员来到เ工地，召集各村负责人开会，说是各村铁的质量都不过关，要求提高质量，实在不行，就收废旧铁器来炼。
小闺女瑟缩在黑子臂膀里，默默走着，也不啃声。小黑子借着月光看去，发现小闺女眼里晶亮晶亮，像是泪光。
正好全义安排住宿，几个妇女有点拥挤，分开吧，又没有地方。听白鲜娘这么说，就接口说：“正好长一个人住不下，小闺女就住过去吧。”
长山不想让白鲜和自己一样被村里事情缠住，更不想自己้和白鲜的特殊关系被村里人发现，就以白鲜家成份高推脱了。过后，长山私下里跟白鲜说了这事，白鲜ຒ说：“俺过啥呢？就是过恁和孩子们，只要恁顺和，俺咋都行。”
小得过来护住木生：“他一个孩子，就是学着大人胡说呢，他能知道啥？”
那天晌午，春夏之ใ交的太阳晒得地面暖烘烘的，在张庄街口的老槐树底下，骨瘦如柴的朱胎娃ใ棉袄领子里插着一根长长的谷草，跪在当街上。
初三晚间，一直守着爹的小得发现爹不太对，光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小得大声叫爹，使劲摇晃。喊声惊动了在西间奶孩子的白鲜，她慌忙跑过来，俩人使劲叫、使劲摇。爹终究没缓过来，一声没吭就撒手走了。
白鲜先出了月子，抱着水生来探桃花的月子，把两个粉团一样的小家伙放在一起，十分有趣。桃花开玩笑说：“这是一对呢，长大了咱就做亲家。”白鲜心里一咯噔，正好二妮哭闹开了，白鲜就顺ิ嘴说：“嗷、嗷，俺二妮不干，嫌她小哥哥丑呢。嗷，不干就不干，不哭不哭。”二妮就不哭了，瞪着小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把白鲜ຒ和桃花都逗笑了。
白鲜也打趣说：“挡不住就反了呢，反了也换过来。”
爹说：“俺给人家送回去吧。”走了两步，有点趔趄，白鲜ຒ赶紧扶住说：“俺跟他去吧，恁老身子不方便。”
小得说：“俺也没弄过，叔看咋弄就咋弄。”
假妮猛然手拍额头噢了一声说：“俺想起来了，这人死了，他的东西就得烧了给他随上，要不他那魂就附在东西上不走，恁想想，大得啥东西还没带走。”
神仙哼唱到：“李小得跪在咱面前，所求之事不用言。李大得遇上龙白菜，做人做鬼都受冤。望乡台上不想走，把他爹娘来挂牵。要想治好爹娘病，呔！看我三太子把他赶。”神仙站起身来，手舞拂尘，像是手握兵器；两ä脚乱颤，又象脚踏风火轮；她麻利地围着小得转起圈来，跟前面肥胖臃肿的身形判若两人，吓得小得大气也不敢出。神仙舞了有一袋烟功夫，乌呀呀怪叫一声，像是被抽去筋骨一般，瘫在地上。
小得动了心，就不再去找赵老秋，扭头就回来了。
接着就起灵发丧。
白鲜爹娘都到了，小黑子赶车。为了赶时间，天不明就动身了，到了土地庙门口，已๐是人困马乏。停车的时候，小闺女站在人群里看热闹，小黑子看见小闺女，眼光发直，心里扑腾扑腾狂跳，再加上有点乏，神情就恍惚了，嘴里喊着吁吁，手里就忘了刹闸，拉稍的白马差点冲了人群。白掌柜嫌小黑子不用心，就数量他：“往哪里看呢,一心不能二用，总说不进耳朵里去，差ๆ点闯下乱子。”
先生说：“俺问了，高小梅属蛇。蛇盘兔，钱没数，好运来了挡不住。这是门好姻缘呢。”
回家之后，事就来了。她趄在炕上，嘴里絮絮叨叨就述说薛家的事。说她祖上薛仁贵和柳娘如何在寒窑相亲相爱，那戏文是咋唱的。薛丁山如何教子不严，薛刚ธ如何任性。说了唐朝又说明清，巡抚公如何威服四方，织造公如何廉洁奉公。一直说到เ不久前下世的一位先人，收到子孙的票子都缺了一只角，咋花都花不出去，弄得他要回河东寒窑老家去，可是没有盘缠，只好一路要饭一路回去。
“见过，北山里俺姥爷，早先是石灰窑掌柜的，有一回炸了窑，他被熏死了。拉回家里穿上老身衣，还用红布把手脚都绑了，挺在门板上，到第三天，一个猫花子从他跟前过，可能是跟他接了气，他忽然就坐了起来，吓得一院子人轰地跑了个精光，后来有胆大的从墙豁子往里瞅，看到他双腿并着从屋里蹦跶出来，抱着院里桐树不动了。人们大着胆子摸进去，硬掰开他的胳膊，把他抬回门板上，用一把新犁铧镇住，家里人才敢回去。”
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由á小渐大，起风了。长明灯晃了几晃，象是不胜风力，白鲜赶紧到糊纸扎活的桌子边，用麻纸糊了一个直筒，算是灯罩，过来罩在长明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