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老爷爷见了我的表情,开起玩笑:“瞧这些光棍儿们,为了告诉大家德国还有男人,打扮得多体面,家里最好的衣服都穿上啦,胡子都是刮ุ了三遍的,恨不得所有干活的女人都看上他。其实不用着急,柏林现在的外号是:一只盛满瓦砾的大碗!据说这里的石块砖头得清理到66年呢!”

民国三十五年二月十一日

没饿死的俘虏给德国人修路、搭桥,搬运物资,我不知道为什么เ再苦再累็也๣能扛下来,可能是不想被打死后栽到阴沟里,可能ม是丢不下脸຀去参加德国人领ๆ导的俄罗斯ั解放军去解放自己的家乡,我一心想着只要坚持就能ม回家,就能ม吃到เ妈妈做的烤肉饼。

总算捱到领ๆ午饭——又是一成不变的跟煤ศ炭差不多硬的黑面包,精神๰压力大的人很容易吃错好不好。我也是有追求的人,肚子痛着,身上冷着,这种东西怎么เ吃嘛,但是不吃又好像在质疑社会主义优越性,很容易引起带队士兵的不快。

“海因茨,还有点吃的。”

ii

学校的共青团小礼堂被德语系包了,幸好有这个手懒的克谢尼娅ๅ带我进去。哇!刚ธ刚从战争的血污与城市๦的废墟中逃出来的我,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台上这些德语系的小布๧尔乔亚们,个ฐ个都打扮成中世纪的人物,男人们戴着夸张的假发,穿着可笑的白色长袜,女士们头上插着五颜๨六色的鸡毛,大冷天故弄玄虚地摇着折扇。阿芙罗拉,优雅地盘着高髻,身着曳地的烟紫色露单肩长裙有人插嘴๨说是窗帘布๧做的,静静地站在人群的角落里,头上一盏破灯闪两ä下又灭了然后再闪,好像在帮她拍照。

“这厨房有两个灯泡,拆一个换到你房里。”

风虎云龙,万国来同,天之骄子吾纵横。

“滚!”我怒了,夺回我的心头宝,愣了——一个嘬手的婴儿……不是吧……

“你又暴饮暴食了?”来者是叶夫根尼。我躲了他几个ฐ月,他所在的医学院离我们很远,轻易见不着。“老实交待,你吃了些什么เ?”

我捧着滚烫的杯子,慢慢软了下来,“我是实习生,不能ม保证不出错。”

黑暗里我攥着她死乞白赖送给我的手绢儿,翻来覆去想从中找到เ点儿什么เ,或许这上面用隐性药水写着密电,或许里面有夹层,或许得抽掉经线,或许我得插在口袋里,在雨后的柏林等她……

德国人付出了代价,光是白俄罗斯战役便有54万人被歼,海因里希·安布鲁斯特惨不忍睹的伤口便是这场战役的烙印。后来我问军医叶夫根尼·西罗多夫同志,他拿尺子抽在海因里希的肩伤上,确实是检查需要吗?

“阿登·尤狄特·鲍尔。”

恩叔和慧云的皮鞋被乱ກ民踩花了,留学英美的人最重的便是仪表,当下便直奔擦鞋摊去。整整一排,十几个擦皮鞋的,擦鞋布๧上下翻飞,好不壮观,可旁边立着拿枪的美国兵——这些埋首擦鞋、一身破旧绿军装ณ的汉子竟然全是德国战俘!

恩叔用漂亮的美式英语跟美国兵打了招呼,坐下与旁้边享受擦鞋服务的大兵们分享他的最爱luckystrike——好彩香烟,听这烟名就是个ฐ广东老乡译的!白烟盒,中间一个大红圆,看着就像鬼子的膏药旗๱,唉。

恩叔的黄铜打火机在大兵手中ณ传递着,慧云也๣点了一支,顺手将烟和打火机甩给了我——蹭亮的黄铜机身,上面印着一张四分之一的柏林地图,轮廓似极了一个ฐ侧面低头的人,图边清楚地刻着英文“美国占领区”。

“小姐,您坐下来好吗?”一个声音轻轻地说。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一直站着,于是坐了下来。

“您先擦哪只?请抬脚๐放上来,好吗?”那个声音包含着一种似曾相熟的语调,如此动听,而声音的主ว人一直低着头,我砰然续,大气也不敢喘。

“您擦吗小姐?”声音的主人终于抬起了头,一张年轻英俊、满面尘灰却又陌生的脸孔。

我似乎微叹了一口气,又似放了心,又似失了望,“不,我不擦鞋。”我没法高高在上,俯视一颗๣在枪口下低着的高贵头颅。

“您会说德语?!”他惊喜着,“……我帮您点烟好吗?”

我看看身边翘脚๐吸烟的慧云和她身下佝着腰的战俘,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小姐请吧……”小伙子麻利地点了烟。

“谢谢我不抽。先生站着跟我说说话吧。”我把烟递给了他,“您抽么?”

小伙子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拿烟的手都抖了,站起来悠悠地抽了一口,长长吐了一个烟圈,身边所有战俘都直着眼睛瞪他。“真好……”他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您初来纽伦堡么?一定是记者。”

“嗯……您被俘多久了?”

“两ä年多了吧。”跟海因里希๶一样长,若是他当初在西线被俘,是不是如今便在这儿擦鞋了?

“可爱的小姐,您看起来有心事,我能帮您吗?”

“恐怕不能ม……”我见恩叔和慧云都擦好了,便也站起身来,抽烟的擦鞋匠赶快帮我提起了行李。我忽然有点冲动,问他:“您认识海因里希๶吗?海ร因里希๶·安布鲁斯特。”

不出意外地,他摇了摇头。

我们一行人找了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