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采绎宝剑迟迟不肯入鞘，狠狠盯着他的背影，见他去得远了，立刻๑道：“姑姑，这人真的想轻薄栖情！”
母亲扶了夕姑姑，赫然立于眼前。她的声音虽是不急不缓，但鬓前已掉下一缕散，显然走得甚是匆忙。
奔过穿廊时，眼睛余光瞥到偏殿半敞的门，两只白烛幽映下，是一具黑色棺木，搁置于两张长椅之上。
我忙回头时，恰捕捉到夕姑姑残留的一丝焦虑悲愤。
萧采绎一拉我，已将我藏到เ身后，注视着母亲道：“姑姑，宇文昭虽在京城势大，但放眼全国，未必就他一人独大！晋国公安世远早就不满宇文昭独掌朝政，先帝在世时便打出了‘清君侧’的口号，于晋州起兵；浏王皇甫君卓本是先帝长子，见宇文昭弑君在前，挟持幼帝在后，也已在浏州起兵；另有在沧州、明州ะ活动的贾峒、白甫尉这些起于白丁的叛逆，因朝廷内乱ກ，一时顾不到他们，势力也已坐大；再说我们肃州萧家，坐拥兵马数万，也不是吃素的，何况各处边境，包括北方的黑赫，西方แ的安夏，一向以朝廷为尊，尤其是黑赫的钦๔利可汗，三年前娶ດ了大公主雅情为ฦ妻，更对朝廷关切异常。宇文昭若非有君羽表弟这张王牌，得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怕早给追杀得无处容身了，哪里轮得到เ他今日猖狂？”
昭阳殿里歌舞盛。
朝中ณ之事，和我不问政事的母亲有何关系？又和我的君羽弟弟有什么关系？
茫然地在明黄和素白交错的房间里打量着，再不见父亲慈爱的笑脸，再没有父亲温暖的怀抱，迷迷蒙蒙里，尽是父亲眩目的明黄身影，挣扎在鲜明的艳红里，愈行愈远。
脸上突然烧红，便觉得这样抱着太不妥当。毕竟我不是六七岁的小娃娃了，连颜远风见我时都不肯再牵我的手，只肯用温暖而柔和的眼神远远看我，静静看我。
“宇文大人呢？请他来见本宫。”母亲轻描淡写说着，如随常邀请哪位宫妃外臣入宫坐坐，品一品茶，赏一赏花。
萧采绎忽然纵声狂笑道：“不错，开了门我们会死，可不开门又如何？不过比他们晚死片刻๑！何况皇后公主俱是万金之ใ躯，只怕到时给欺侮得欲死不能，那才是人间最惨之事！”
母亲满脸的慌乱被萧采绎的剑光所映，渐渐安宁坚定。
萧采绎不以为ฦ意道：“大好男ç儿就该征战沙场笑傲天下，没事读那许多的死书做什么？难不成咱们这样的人家，也要去考状元进士？无聊得很。那些腐儒更是可笑，也不看看当下形势，皇上要的是为ฦ咱们大燕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而不是百无一用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宇文昭嗫嚅不语。
父亲端着银觞的手在空中划过弧度，然后凝滞住。他慢慢说：“嗯，这个事，等你大些再说吧。外面坏人多，朕的小公主，还是呆在宫里好。”
午时母亲出乎意料地叫我和萧采绎一起去厅中ณ用膳。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托病避居，只在自己房中单独用膳，萧采绎一向与我相伴，自然也是懒得与宇文氏共处，也不从不踏足前厅。
突然之间叫我们去，必定是为上午之ใ事了。
懈怠去，却不得不去，甚至不得不打足了十二分精神前去。
午间的全虾宴，却是御厨翻新出奇，以新า鲜河虾配了各色蔬ຒ菜煸炒煎煮而成。嫩红的河虾，碧绿的蔬菜，是极明艳好看的色彩，二十余种不同方式烹出的菜肴，配上了恰如其分的精致器皿，便是二十余种赏心悦目的风景。
但如座上有宇文昭，便是大煞风景了。何况还有那个依旧ງ肆无忌惮在我面庞胸口扫来扫去的宇文颉，简直让我坐立难安。
除了他们，还有一身红袍的男子，容貌长得极像宇文昭，只一双眼睛却比宇文昭冷上许多，即便带了笑意，也泛着冰雪样的寒气。正是宇文昭的长子宇文弘了。
母亲穿着家常碎花翠纱长裳，一举一动如风柳摇曳，虽是坐了主位，但有宇文昭那高大的身形在旁衬着，怎么着也像个小鸟依人的贤惠妻子，一如当日坐在父亲身畔一般。
如果这是父亲办的家宴，我该何等快慰地在他怀中撒娇็！
可我现在只能默然盯着母亲挟在我碗里的虾仁，几乎要把那ว艳艳的红色看出一团花来。
不过略聊了几句，宇文昭已道：“眼看栖情病好得差ๆ不多了，以后也就和我们一处吃饭吧！一直窝在房里，可别闷坏了。”
我浅浅地笑着应了，低头咬那虾仁，眼睛里都是虾子亮红的色彩。这个贼子，即便你占了我母亲，可这皇位，到底是我父亲、我弟弟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安排我们的起居？
但我什么也不能ม说，唯一能做的，是乖乖地一个接一个吃着虾。
又有人伸过一双雕龙象牙筷，将一只大虾仁送到我面前，却不放在碗里，径落在我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