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怕他觉察出我的心思，故意充作一副笑脸：
我下了床。正准备要出去，母亲却意外地拽住我的衣服，生硬地干咳了几声。我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干咳里隐藏着什么。
我小心地绾起裤脚，令我惊奇和恐惧的是，那只疯狗在我的腿上留下了一个希奇古怪的齿印，这齿印完全不像是狗齿形状的。我见过狗的骨头，它的牙齿排列并不像这样有规则、深浅均匀地围绕成两个对照ั的弧形。这些齿印呈现了玫瑰一般的鲜红，而凹陷下去的地方充满了似乎即刻要奔涌出来的血，只是由于那薄薄的一层皮才遏制ๆ住了它的冲动。我还现在凹陷处和平展处相交接的地方，那一圈细腻的皮肉还隐隐地泛着青紫色。我知道事情不妙，便急冲冲地赶回家用二叔留下的碘酒涂抹了一下。原来我对碘酒的颜色深感厌恶，但此刻却不得不强忍耐着。
“嘿，林先生，坐下陪我聊聊吧！小约翰很多天没有来了。”
“贝尔老爷，要不要我帮您绑在树上啊？为了您的快乐่，我很乐意效劳！”
韩晗:๘
然而，我也还仍然是软弱的，我不忍心他们一个个都奔向死亡，于是，在《哑默的香炉》和《加图的幸福》中，“我”、“加图”虽然已经因为多疑和忧郁๗而变得异常敏感，但我仍然作了妥协，让他们在世上苟延残喘。《刑é天》中ณ，英雄虽然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却依然苟活于世——这是我的懦弱，也是我的愤慨。《被绑在树上的人》是我将《天就要黑了》和《哑默的香炉》折中以后产生出来的。《剩下的胡琴》、《语言的诅咒》也属于类似的心境。
我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闪出去。有时候，连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喜欢在他人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场，就比如现在，我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不必顾及他的任何想法——可是，在最后一刻，我总会选择那个令我感到เ羞耻的“不注意的一瞬”。我问自己是否在躲避什么东西，可每当触及这件事，我都是那样的脆弱，甚至鄙陋！
门外的空气让我感觉很清爽，刚才的沉闷一销殆尽。然而，那ว些烦心的事终究不能令我心平静下来。
他大概ฐ没有追上来，我的耳朵一直在倾听身后的动静，但除了偶有的蟋蟀蛩鸣和我急促的呼吸声、脚๐步声以外再没有什么。这令我很舒心。
然而那些无尽的恐惧又在我的跟前起舞：我会成为一只狗，一条丧家犬，在这样的夜里到处流浪ฐ——现在也是写照？可我又不是一条纯粹的狗，我没有尾巴！在世上，人不把我当人看，狗不把我当狗看。我既不是人，也不是狗！当我趴下时，那ว些曾经对我摇尾乞怜、俯帖耳的狗们也会对我怒目而视，似乎要驱除我这个ฐ“杂种”，维护它们狗的尊严和纯正。到了那个时候，我连条丧ç家犬都不如，没有人能懂得在人与狗之间的滋味。我想逃离这个世界：人的世界、狗的世界。
“你在找医生吗？”一个ฐ声音突兀而起。我大吃一惊。我仔细看看四周，并没有觉有人在跟踪我。我继续向前。
“我在问你呢！你是在找医生吗？”这个ฐ声音没有要离开我的意思，从它的语气中可以判断出它将一直尾随着我，直到得到我明确的答复为止。可我并没有心思理睬它——它夹杂了太多的冷笑，使我毛骨悚然。我要躲开它——趁它没有注意的时候。然而，此刻๑我不能看见它在何处，或许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呢！
“你又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吧？就像从那个老头那ว里偷偷溜走一样？既ຂ然你害怕成为一条狗，又何必要装ณ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呢？去找医生？不相信他是一名医生？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怕人取笑罢了。是不是呢？”
他似乎一直在一个阴影里隐匿着，说些令我脚底生寒的话。
“你到底是谁？出来，出来！”我冲着四周怒不可遏地叫嚷，嘴角的肌肉撕扯着那ว张曾经乖顺的口。我暴跳如雷，向着黑暗深处叫嚷，像一条疯的狼一样噱叫，平时的温文尔雅此刻全部化成了掩盖下的真实的凶残与暴力。可是，应声的只有冷笑而已。周围的一切事物仿佛在我停止叫嚷以后都立即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没有什么东西想和我诉说些什么，我知道那ว是由于它们都是一伙的，那个ฐ声音一定隐藏在它们当中ณ的一个里面，它们很乐่意为这个声音当遮护伞。
“你在哪？出来，可恶的东西！”
“可恶的东西？你当真这样以为？”
“十恶不赦的东西！”
“哈哈……”
“可耻的东西，你笑什么！”
“对，可耻的东西，我是个东西，我不是人——当然，也不是狗！呵呵！可是，你就不以为ฦ自己同样的可耻吗？既然我可耻，那么你也就是可耻的。”
“自欺欺人！”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可耻？在你的心里比谁都害怕自己会成为狗。你难道不怕？！你不在乎ๆ别人的蔑视？可耻的东西！自己้居然还以为别人会对自己成为狗的模样当作司空见惯的事呢！自欺欺人说的就是你自己吧？其实，你对自己的未来——其实就是明天——深感不安。你是多么渴望及时出现一名医生来拯救自己้啊。这种焦躁的渴望甚至在你决定离开那个老头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