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晴朗的日子没过几天，天空重新被一团混混沌沌的烟雾笼罩。从日出到เ日落，阳光始终都没能穿透那灰蒙蒙而一望无际的天色。在一片压抑的惨淡光芒之中，老穆坐在茶馆靠窗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窗外街道上喧嚣的车水马龙和匆匆行人。
老穆放下电话，约何劲在省高院附近的一家茶馆见面。
唐敏最近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不但有了笑容，笑容甚至比往常还多了许多，还更加灿烂。血色重现出现在她漂亮的脸蛋上，眼眸明亮，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朱朗进来的时候，唐敏对着他嫣然一笑。在朱朗灰暗的目光中，那笑容便绽放成一副绚烂的风景。
清晨正是一天的黄金时分，但朱朗的大脑却始终晕晕沉沉。而今天早上，世界在他眼中似乎变了颜色，周围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一叶鸿毛，轻飘飘的若有若无，亦幻亦真。
老穆的确感觉很累，似乎走了无数的路却忽然迷失了方向，也看不到เ尽头。直到有一天，他现那条路由于没有方向，而似乎遥遥无期时，走着走着，他终于累了。此刻，老穆正如同一个颓然翻倒在路边，大口喘着粗气的行者，茫然地注视面前的世界，或许，岁月依旧，或许，仍有阳光明媚如许，但他却像一个哮喘病人，即使拼命呼吸，也无法满足他对氧气的需要和渴求，而在回的刹那ว，甚至就连来时的方向和路径，也已模糊不清。
朱朗先是一愣，想起还真有这么档子事，自己曾经去过杨梅家里，和她讨论王勇给她补偿的问题，陆文章一家的鲜血，此刻忽然在他眼前异常刺眼地再现，朱朗气急败坏地大声叫喊着说：
女检察官语含讥讽地说：
李志国想也没想地说：
老穆注视着钱邦的眼睛，钱邦的眼神有点游移，老穆说：
老穆说：
张辉吵吵嚷嚷地说：
唐敏“哦”了一声，又失魂落魄地起呆来。
孙琦真乐呵呵地说：
“是。”
何劲没好气地说：
何劲忽然像被突然抽掉了浑身的骨头似的，一屁股坐在老穆对面的沙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旧ງ友新า朋，一言难尽哪！不说这些了，你着急找我来，有什么事啊？”
“半年吧，或许更长，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上次喝茶的时候，我们好像刚开始穿半袖衬衫吧。”
事实证明了陆文章的判ศ断。从上午到中午的三个多小时时间里，那ว个ฐ男人始终像苍蝇叮臭肉一样，不离不弃地跟在陆文章的屁股后面，跟随着他从市到书店，再从书店到เ菜市场，最后，一直跟到เ了陆文章昨天才安顿ู好的新家。
有那么一会，陆文章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异常紧张地思考着。思考的问题只有一个ฐ，那就是，他真的被跟踪了，还是他神经过敏？！如果他的确是被跟踪了，跟踪他的人又是谁呢？！
钱邦对何劲说，何劲笑而不语。
套房宽大的客厅里，钱邦ะ正与何劲坐在沙上一起喝洋酒。钱邦坐的单人沙扶手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中国女孩，紧ู贴着何劲身边的，则是一个ฐ同样金碧眼的外国女孩。老穆进去的时候，那女孩正就着何劲的手，喝何劲酒杯里一种琥珀色的酒，看两人的样子，都颇有点心醉神迷的样子。钱邦第一个ฐ看见老穆进来，满面欢笑做极为开心状迎了上来，何劲却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只在脸上挂了一丝微笑，伸出右手示ิ意老穆请坐。钱邦ะ请老穆挨着何劲，坐正中那只最宽大的沙，老穆推辞了几下，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上，钱邦ะ也不再客套，却示ิ意跟随老穆进来的外国女郎坐在老穆身边。那女孩脱去貂皮外套挂在衣架上，只穿着里面很窄小的一件黑色吊带短裙，一屁股坐在了老穆的沙扶手上。
朱朗嬉皮笑脸地说：
“我替你回答吧。你放心，我不会赖着你，爱情也好，婚姻ี也罢，你情我愿挺重要的。结婚以后都可以离婚，所以，现在没人会强迫一个不情愿的人和自己้结婚，那种时代早过去了。”
朱朗没想到，王勇还有这文采呢！不过他敢肯定，王勇写这保证书的时候，大脑一定被驴踢了。保证书字里行间体现的逻辑错误让他啼笑皆非！给朱朗的感觉是，王勇承诺向杨梅保持忠贞，而他保持忠贞的方式是，他肯定不会在这两ä个女人之外，再乱ກ搞第三个ฐ女人了。
杨梅提示朱朗往里看。朱朗翻开本子的封面，本子里有同样棕色的内页，有古朴的韵味。第一页上，写着一份“保证书”。
“没看出来，你入行够快的。”
“这一点，穆律师就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听说，他也是靠着法院的关系，才有今天的。”
“真他奶奶的晦气，葫芦还没按下去呢，瓢又浮了起来。”
“钱是好东西，你会嫌多啊？”
“罗曼夜总会”和“罗曼宾馆”的老板，董事长钱邦，此刻正穿着一身银灰色的真丝睡衣，眉开眼笑地坐在他位于大厦顶层，宽阔而豪华的办公室里。昨晚一夜没睡的“罗曼夜总会”总经理张海，正孙子面对爷爷般，双手贴着裤线，神态谦恭，毕恭毕敬地站在钱邦宽大的花梨木板台前，向他汇报本月公司的各项收入，以及开支情况。一阵简单的加减乘除之后，钱邦非常开心地现，本月剩余的净利润，居然又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但此后的数个夜晚，却注定了，何劲将难以安眠。
“天辰”的大堂，被装饰得金碧辉煌，似乎酒店的老板，把自己所有的金子，都用在了这个地方。大堂四周，是镜子一样明亮的巨幅落地玻璃窗，干净明亮得可以照出人影。一个英俊门童，正在尤其晶莹剔透的酒店落地玻璃转门前，礼ึ貌而周到地迎来送往，脸上时刻都充满了非常规范的职业化笑容。每一天，这里都异常忙碌，这是新来和将走的客人的必经之路。
自从明白了自己的需求之ใ后，在和何劲交往的数年间，老穆便从不关心何劲的德行，到底如何，何劲也从不去计较，老穆是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德行高下，毕竟与他们能ม否在一起赚钱，一起分享胜利成果，并且共同致富，没有丝毫必然的联系。老穆认为，何劲和他之间，拥有着一种默契，那就是，他们彼此认同，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生意伙伴而已，而这种伙伴关系，又比较长久和稳定，有点类似国与国之间，所谓的战略๓合作伙伴关系。这种伙伴关系，使他们之间有时候像对手，有时候，又像是战斗ç在一条战壕里的，最亲密的战友；至于何时会转变，那要看彼此的利益，是否能ม够始终保持一致。只不过，在他们的合作，或者交易当中，被何劲明码标价出售的，是国家赋予的神圣司法权力，以及法律，被他们瓜分的，则是法律所要维护的社会正义而已。令人遗憾ย的是，公平和公正，常常只掌握在像他们这样的少数人手里。省高院管辖在本省范围内有重大影响的案件，其中，自然包括重大的经济案件，因此，他们每一次的合作，都卓有成效；他们的每一次合作，都会对某一方产生痛彻的后果，而对另一方แ却犹如救人性命的灵丹仙草。总之，由于到高级法院来解决的争端，不是与人性命攸关，就是巨大财富的得失获取，所以，争端总是会给那些能解决这些争端的人，带来巨大的财富。老穆和何劲，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只是共同参与了一个ฐ重新分配，或者再分配的过程而已。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喝酒呢。”
朱朗就“嘿嘿”地乐。
“我们有的是时间和你耍嘴皮子，不过，其他人，似乎ๆ没有你这么好的神经，该说的，可都说了。你就不怕，到时候别人过桥，你背黑锅？”
赵群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一声，踌躇满志地冲出门去。
听完朱朗讲述“船长”的遭遇，唐敏就龇牙咧嘴，恶狠狠地咒骂那ว个变态杀手，其间，嘴里冒出的若干新鲜ຒ骂法，直让朱朗瞠目结舌。
目前，化工厂所在的区域，已经被一家房地产公司买走，准备建一大片高档住宅。
“你说的‘卡拉卡拉’，是什么เ地方？”
陆文章一愣，显然一时没弄明白这个词的含义，片刻之后，恍然大悟地说：
“毕业以后，你们见过他吗？”
一等落座，朱朗环顾四周，现除了陈海，法律系留在b市的同学，基本都到了，就奇怪地说。
“好。就这么定。不管你会见的情况如何，我在家等你的结果。”
“实话说，国外的生活我怎么都不习惯，更何况，国内有这么เ好的基础，丢â了可惜。”
“在感情问题上，你有认真的时候吗？”
朱朗愣了一下，他对感情真是很不认真吗？！认真应该是什么样呢？！朱朗有点气急败坏地说：
“应该有吧，只是有时候我搞不清楚，什么时候我该认真，什么เ他妈的根本就是一出戏。”
按照事先的约定，朱朗把奥迪tt停在了北大西门的门口。也许是天寒地冻的缘故，北大西门的门口人迹寥寥，只能ม偶尔见到เ几个进进出出的人。朱朗掏出电话，拨通了何冲的号码，告诉他车已๐经送到，问他何时能够出来取车，电话里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惊喜声音，何冲说：
“十分钟็以后，你等着我。”
挂断之后，朱朗把电å话放下，摘掉眼镜，用手使劲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唐敏问他：
“还生气呢？”
朱朗说：
“没有，或许你说的是事实，我是该好好检讨检讨，如果总是朝秦暮楚的，恐怕我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还有，要是我总搞不清自己到底喜欢什么เ，像你这样的好姑娘，早ຉ晚都是过我门而不入。”
唐敏一乐่，竖了竖大拇指，以示鼓励。
不远处，朱朗的车刚刚在北大西门停稳，“帕萨特”就停在了离他们有几十米远的地方แ。陆川ษ在车里一边注视着朱朗那ว边的情形，一边拨通了周和平的电å话。
陆川ษ说：
“他们已๐经到了，车停在北大西门的门口，目前还没见人来接货。”
周和平说：
“你们再耐心等等，等会，只要他们一交接，就立即采取措施ๅ。另外，其他方面已经查清了别ี墅的情况，你们一旦完成，立即打电å话给我，北京和这边要同时采取措施ๅ。配合你们行动的警察，已๐经在附近了，他们开一辆黑色的奥迪车，车牌号是京b13๑256。记住，动作要快，要麻利。”
陆川答应一声，挂了电话，他交代同行的另一人出去，与附近的警察取得联系，之后，他与司机作好了行动的准备。
何冲还真是准时，十分钟，几乎一秒不差ๆ地出现在了校门口。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臂弯里还挎着个容貌秀丽、个头高挑的女孩。在路灯昏黄的亮光里，二人脸上无一例外，都充满了兴冲冲的神情。朱朗没有见过何冲本人，也没有见过照片，但一看见二人直奔tt而来的架势，就知道那个ฐ瘦得像根豆芽菜似的，眉目间与何劲颇有些神似的男孩，就是他今天要找的人。
交接仪式或者应该叫做交接过程其实非常简单，朱朗的任务只是把钥匙交给那豆芽菜。
朱朗和唐敏正打算转身离开，豆芽菜说：
“等等，我爸说还有些东西，我看完了你们再走。”
说罢，豆芽菜启开后备厢，然后，看着手机上的一条短信拨动密码锁，那ว女孩则傻乎乎ๆ地站在一旁。装钱的箱子被一一打开，那女孩的脸上显露出一次比一次更甚的惊异神情，直到把一张嘴几乎张成“o”型，朱朗心想，恐怕她和他们家的人，几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花花绿绿的钞票吧。
就在何冲心满意足，而又得意扬扬地瞥了那女孩一眼的时候，几条黑影忽然从斜刺๐里杀了出来，朱朗的第一反应是碰到了劫匪，等看到何冲被几个ฐ穿着便衣但貌似警察的强壮汉子戴上锃亮的手铐，而旁边站着陆川，朱朗的第二个ฐ反应就是：完了，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概一分钟之ใ后，朱朗和何冲分别被推着塞进了车牌号为京b1้3256的黑色奥迪轿车，以及另一辆挂a省牌照的“帕萨特”车里。一起被推进去的，还有满脸惶恐的唐敏和那个不知名但明显少不更事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