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开始，陈嘉桐上来就用组合拳连连进攻，曹原退却闪避，先后用了左右边腿，结果露出了空当，面部早ຉ挨了重重一拳。陈嘉桐乘胜出击，他拿出看家的短直拳和摆拳，使对方垂下脑袋的一刹那，突然一个下勾拳，把曹原击倒。
场上换成金锐做裁é判，同属一班的曹原和陈嘉桐成了敌手，使观战的男ç女生们兴奋异常，伴以隆隆的跺脚声。
金锐说：“岂敢，那是别人，我说你是择善而从之的唐太宗。”
玻璃茶几上不一会儿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一场搏杀大战开始，原来刘ถ毅是出了名的快棋手，业余三段，这金锐师从刘毅，向来被让上二三子，可近年来棋艺大进，不时向老爷子挑战，有几次还真让他推枰认输。所以此时二人不多说话，只在棋盘上较起劲来。
他抽出另一根签，未等学员站稳，他就开了口。
孟玉修没想到这个学生这么老到和厉害，他笑笑说：“那ว要看你回答的水平而定。”
听母亲对孟玉修直呼其名，田à甜吓了一跳，两只眼从这个人滑到另一个人身上。母亲自知语失，一时不知所措，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孟玉修温和地笑笑，岔开了话题：“听说你田甜对昆虫这些小东西挺感兴趣，有这回事吗？”
“这是我当年的考试宝典，还能有错。”孟玉修给田甜夹了一大筷子红烧肉，又关切道，“我担心的倒不是你今天的考试，而是明天你的专业技能ม。”
田甜来到靶位前，金锐耐心帮助她扶正枪口：“眼睛要看准星和缺口，瞄准点放在胸环靶绿白交接区，在晃动中压好第一道扳机，然后稍微用力压完第二道扳机……深吸一口气，对，射击！”
林溪此时却被意外的成功惊呆了，她的信心被激，一枪一枪地打出去，随着一颗颗精巧灿然的金属弹丸按照ั自己的意志直线向前，她仿佛听到เ了子弹划ฐ破空气时的那ว种悦耳的响声，久违了的激情被这突而至的刺激点燃起来，积郁在内心深处的压抑，全从枪口中ณ找到了喷射泄之路。五子弹竟打了四十七环，成绩优秀。
陈嘉桐眼前还在晃动着林曼可怖的眼睛，他的耳边传来金锐的批讲。
这个女人会是那个林曼吗？就是那个美若天使有着银铃一样歌喉，像春风一样起舞的歌星吗？她梦一样美的躯体，如今却像被风干了的木乃ี伊，满头秋草似的白下边，是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然后就是从干瘪嘴唇里出的乞求声。
一向挑战曹原的陈嘉桐这次多了个心眼，他预先向宋尔瑞询问了解剖情况，谈出了一番相反的观点：表哥身上的伤痕，是不善夜间走山路磕碰的。孙广德的致死原因是自己้造成的，他喝醉了酒，跌跌撞撞进了山洞，酒劲作，迷迷糊糊倒在洞中，然后又有野兽进来，咬断了他的喉咙，叼走了他的双眼。
从尸体表面的伤情和洞中的血迹分析，致他死命的像是个身强力壮的家伙，于是表哥便成了重大嫌疑。张所长立即派人传讯对方，曹原、陈嘉桐和丘大任随金锐来到了孙广德家中ณ。孙家家徒四壁，炕上棉被狼藉，灶旁堆得像垃圾，锅中还有未吃完的馊饭，出阵阵霉变的味道。丘大任蹲下身来，用手翻动柴火，现是些麻棵和玉米棵子。无意间，他的手指被一个尖利的东西戳了一下，注意去看，原来是一簇枯枝，伸手去摸，枝上的叶子全碎了。他心里一沉，觉得这枯枝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想，一段往事浮ด上了心头。
“大家注意这里，”在一扇开启的窗台上，又现了耐克鞋的脚๐印，“两ä个人相互策应，男ç的接过了女的抱着的电视机放在一边，扶着女的跳下了窗子。”学生们跑过来，现窗下泥泞的地面上，果然有脚๐印重重踩在地上的痕迹。
实验室门口已拦上了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学员被分成了两大组，第一组的学生跟着金锐踮着脚尖进了现场，沿着墙壁站成了一排。只见实验室内一片狼藉，有明显的翻动痕迹，地面上还遗留着杂沓的黑泥脚๐印。金锐此时显得不慌不忙，低身弓腰将足迹全用白粉笔圈了起来，把翻动严å重的桌斗和容易触及的桌角、椅背上撒了银粉，用毛刷็子轻轻拭过后，再持手电筒从不同角度反复查看。最后，他竟然俯卧撑似的趴在了地面上，不停弓背曲身，观察着地面上的细小痕迹，像一只欲捕食猎物的巨蛙。
“明白——”
金锐这天的制服笔挺，皮鞋铮亮，右臂规范地夹着那根金属教鞭。
到了吃饭时，尔瑞头上的包明显缩小，照照镜子，还有一片红肿。姚远又来了，看她装ณ起小镜子，像猜透了她的心事说：“走吧，吃饭去，伤兵又不是你一个，我负责保驾护航。”“我真的不饿，也不想吃。”尔瑞想想，没有动，她是觉得应当和姚远保持点距离。不想姚远大大方方在对面铺坐下了：“尔瑞，这叫多一分长，短一分矮，你这样标准体型可不能ม再减了，饿瘦了我回去可没法子向金队交代，要是真怕影响阁下的芳容，我乐于效劳，从餐车把饭取来，你看如何？”一番话说得她不好意思，站起身欲走，又被姚â远拦住了，把衣钩๗上的警帽取了下来，大方认真地帮着她戴上，还十分注意地将额头的包给遮住了，点点头道：“蛮好，仍然光彩照人，我也能借借光。”说完很自然地拉了一下她的手臂，那ว诚意让人真不好拒绝。
孟玉修捂着胸口爬起来，原来早在上车前，他就给亚玲拨通了电话，万万没有想到เ会闹出这样一幕来。
这是一张略有些黄的照片，在一行“七十年代”的文字下边，是一群学生簇拥着老师的合影，正中ณ端坐着周赤波，离周老师最近的依次是孟玉修、陈嘉桐的父亲陈恒，自己的旁边，是挚友云峰，最靠边的是姚â远。这是几个ฐ不同届别的学生，在同台演出话剧《理想》之后，与周老师的合影，不知怎么落在了尔瑞的手里。
“好，既然这样，我保留แ意见。”金锐的喉结升降了一下，“可我的话要撂在这儿，像陈嘉桐这样的学生，要不打打杈儿，他非拱到茄子地里不行。”
“第一类是局长秘书型，此类警花类似林溪，身材苗条优雅，面孔端庄秀丽，说话柔声细气，还不时像西施皱眉，有一种人见人怜的病态美，正可谓胸高腰细盘儿又亮，高跟儿皮鞋橐橐响——此类警花应先进科室当白领，被局长选中做机要秘书，以提高公安机关的对外公关形象；第二类是机关干部型，以吴爽为代表，主要特点是长相大方แ，气质不俗，工作干练，富有激情，是领导老师的红人，工ื作去向是先做内勤后当干部ຖ，熬得年月有了资历就可做干部科长或者政治部主任；第三类是黄琳特欣赏的麦考尔型，也就是神探亨特那个ฐ女拍档，特点是胆大泼皮不要脸面。毫无阴柔之气，该出手时就出手，攥坏蛋的卵子比男ç人都能下得手，绝对中性而。这以焦娆娆为代表，是最理想的女刑é警队长，令各种流氓地痞胆寒也，不知黄琳愿否在她麾下以供差ๆ遣？”
“你呀，一个吃不到葡萄还说酸的家伙，告诉你，女人是分类型的，就像欣赏一幅画，有一种类型乍一看时桃红柳绿，可马上就审美疲劳；有一种是淡淡的水墨画，越看越有神韵。”
一声声，如泣如诉，如悲啼，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这是宋老师用的形容词儿，为保护他的敏感部位，还恩准他几天不用出操。”黄琳一本正经，下边的男女生再次笑起来，陈嘉桐回过头用眼狠狠剜着黄琳。
“不是，金队长。”陈嘉桐又走了一遍，依然故我。
“你们看到了吗，五十米外各有两面小红旗，那就是双方的球门，现在以班为ฦ单位开赛，女生班做拉拉队，为双方加油，输了的队集体做四十个俯卧撑，接下来女生再比。”宋尔瑞丝毫不理会学员们的议论。
大家这才注意到，宋老师满是泥水的脚下，有一枚橄榄球。
“谈恋爱这事儿，是公开的秘密，只要没有身体接触，老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男ç女互相交流学习总是可以吧，至于工作学习之余涉及到เ其他范围的话题，谁又能知道呢……”师姐放低了声音，娆娆屏住呼吸也听不到，只听得最后床下爆了一阵大笑声。引得吴爽走过来向大家嘘เ了一声，指指上铺。
“该注意的事情可太多了，比如教官的脸色，那ว可是刻骨铭心的严å肃和千篇一律，再比如公安业务基础考试，那可是一道鬼门关哩。”
孟玉修给对方倒了杯开水，开始作解释，旁้边的几个家长都是拎着满袋子营养品和药品的。一个圆脸干部模样的人掏出了工作证，并随手拿出了一张x光片，说孩子假期踢球，骶骨被撞成隐裂ฐ，想请几天假。另有几个家长则是听说有学生不堪忍受折磨，准备集体逃亡，大不放心，才赶过来想看一眼孩子的。
多年来，高山行养成了一个ฐ雷打不动的习惯，那就是每天上午要在校园里转上一圈，现问题随时解决。尽管昨晚熬了夜，吃过早饭，他又开始在校园转悠。在教学楼ä一侧，他现了一堆垃圾，要后勤处立即清理；西栋学生宿舍挂出了洗晾的衣服，他立即通知这个中队长，直到查明是哪个学生，马上点名批评。高山行的治校理念就是从每个细节抓起，就拿环境整洁这一点说，全院竟然找不到一个果皮杂物箱，原因来自每个ฐ师生的自我约束，连落地的黄叶，不到三分钟，就会被清洁工ื扫得一干二净。他坚持每天听教师的一堂课，常常不打招呼，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最后一排，弄得老师们每节课都不敢怠慢。
现在，她急着找教务长周赤波，为的是让他阻止金锐眼下的训练方式。这倒不全是她的成见，而出于对金锐的担忧：一旦学生有个三长两短，损失的不仅是教改，而且是金锐本人，因为他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
八
“那ว也不兴保甲连坐啊，我可是守法的良民一个呀。”黄琳小声嘟囔着。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凌晨一点钟็的时候，一声近乎凄厉的紧急集合号在营地响起，就像一枚深水炸弹投入沉寂的湖底，在一两分钟可怕的寂静之后，随着能ม量的扩散，各个房间开始翻江倒海ร，搅得人仰马翻。陈嘉桐一钻出柔软温暖的被窝，就大骂狗日的金魔头，可骂归骂，金锐的两只可怕的眼睛仿佛就贴在背后，使他不敢造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整个寝室乱成了一锅粥——夜间紧急集合是不准开灯的，因而使哥们儿陷入更大程度的慌乱。
原来，两个被打伤的家伙被所里询问后，送往附近医院鉴定伤情，其中一个突然不见了，另一个ฐ哈欠连连，鼻涕一把泪一把，借口到厕所去，也没了踪影。送他们去医院的民警此时拿到了鉴定结果，意外现两个人血液中ณ有海洛因阳性反应，断定这是两个瘾君子，怕露出马脚๐，就再也不敢到派出所来了。
陈嘉桐此时表现得无比虚心，不断向尔瑞老师提各种问题，越是近距离的接触，越使他有一种愉悦感，整个下午，他似乎ๆ都是在一种朦胧的爱意中度过的。
这人正是林溪。
五
“学生家长都走了吗?”高山行沉思片刻，定了定神。
丘大任的面色灰白，腮帮子鼓起，牙齿咯吱作响，全身疟似的颤抖。这张通知书是他的命，也是他的脸，还是亲爹亲娘的心哪。里边不仅有爹娘一生的希望，还有全村男女老少的心血。临来报到的前一天晚上，黑爷爷在村子里摆了几桌饭，乡亲们有的拿来了鸡蛋，有的拎来了猪崽儿，牵了羊羔，到集上换了钱给他凑齐了学费。村里光腚一起长大的玩伴儿今儿又起了大早，把他送到村口，特意放了几挂快头火鞭。黑爷爷拍着他的肩膀，称他是卧牛山沟里上百年考出来的武状元，绝不能给村里老少三百口人丢脸，妹妹一直送他到铁路边，掏给他五十元钱，那是妹妹跑到南方打工ื挣下的钱，他接到手里扭过身，不敢让妹妹看自己的一张泪脸。如今，这张通知书霎时变成了碎片，不啻撕碎了他的心。没有片刻的停顿，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扑过去，拦腰将瘦高个子抱了起来，这是他在麦场上和人撂跤屡试不爽的十字搂坎儿，加之用上了全身的力量，那人像粮食口袋似的翻了个儿，眼看要被掼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丘大任腿上挨了重重一击，一条腿一软，跪了下来。瘦高个子乘机压在了他身上，一阵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头顶ะ。原来，光膀子的家伙从背后袭击，一个侧踢，正跺在丘大任的腿窝处。
“哪儿钻出个ฐ土鳖，你这是打要饭的吧。”光膀子的汉子搡了他一把，就手把钱甩在了他的脸上，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这时候，吵闹声惊动了两边套间吃饭的人，走廊上一下子涌出了几十号看热闹的人，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挤在了最前边。
“警院学生。”
“嗬，小警察蛋子，也有今天，睡炕尾去吧。”
曹原把被褥放在了挨着便池的地方แ，他之后很快知道，凡是新า来的，都要从这个地方睡起，放出一个人，后边的人才可以向前移一个铺位，这就是另一个世界ศ的法则。
曹原躺下来，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人是不可能越环境的。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完全出了他的心理准备：如果被自己击打的人死掉了，他该承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判刑是肯定的了，被警院除名，刑满后成为一个社ุ会底层的人，如果判ศ处了长刑，那样会更惨。他开始大睁着眼睛，不敢睡。因为一闭眼，那个被打中ณ后脑的家伙就在眼前晃悠，恐惧和绝望像潮水一样从四周向自己้涌来。
饭送来时，是从牢房门下边的一个ฐ方洞中递进来的。牢门上边还有一个ฐ小方孔，那是看守监视室内和下达命令的地方。四周望去，整个牢房有十几平米见方，射入的光线有限，从牢房上方แ的窗孔处瞭望，可以看到巡逻武警穿皮鞋的脚๐步在走动，放风场上铁网的位置很高，需仰视才能见，看到这与外界ศ的惟一通道的光线，他想起了金锐，他想他肯定会救他的，学校对此事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开始端详自己的手，这双手由á于多年习练铁砂掌，每日都用活血的药物涂抹，已经显得骨节粗大，充满着紫红色的硬肉，由此自然想到了姥ณ爷。
曹原的姥爷是个集严厉与和蔼、散淡与奇特于一身的人，记得很小时他爱抱自己上街，指着街道和胡同的门牌教自己识字，忘记了就会被打手板，会念了就给糖吃。这样，使他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能写字读书了。再长大，姥ณ爷就推着自行车带着自己到公园教他踢腿拨筋，练拳术的基本功。他三岁后再没见过父母，他们到了很远的地方出差，把他托付给姥爷姥姥生活。他见过父亲的照片，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很有气派。小时他一直闹不明白姥爷的工作，整天到一条有着古旧门楼ä的街道上去上班，上班就是喝茶，下棋，摆龙门阵。后来他知道这个ฐ地方叫统战部ຖ，姥爷和到เ这里喝茶的大都是统战人员。姥爷精通太极和剑术，一套提袍剑玩起来风掣衣袖，剑气闪闪。课余之外的曹原跟着姥ณ爷学了不少功夫，也长了不少见识。姥爷告诉他，俄国当年有个ฐ十二月党人，那些人十分优秀，为了祖国未来的事业，他们在青年时代忍受极大的痛苦磨炼自己，他们睡铁板床，穿粗衣烂衫，忍饥受冻，为的是使肉体能ม够经受最艰险的考验，他们的精神是崇高的，是一批具有信仰的人，也被称为ฦ一代新人。毛泽东年轻时也是如此，除了读书就是锻炼，他在湘江冬泳，在暴雨中狂奔，为的是野蛮其体魄，日后报效国民。姥爷告诉他，一个人只有精神上的强大，才能迎击一切苦难，为社会做些事。
终于有一天，姥爷打开了那间永远关闭的房门，那是爸爸妈妈临ภ走时住的房子，一应物品原封不动。直到这时，姥爷才将父母已经不在人间的消เ息告诉了他，曹原这才知道，父亲是一名隐干，和母亲长年被派往海外，由于情报的泄露，在深陷绝境时毅然选择了自杀。长期以来，姥爷奇怪的职业和父亲不明不白的身份，使自己้失去了上好幼儿园、好学校的机会，当一切变得明晰起来，他得到了照顾，进入了他梦寐以求的警院。
监室里的空气是浑浊的，进门对他搜身的那个黑瘦子用肩膀扛扛他，问为啥进来的，他说是打架。他妈的打架有啥鸡巴了不起，那人挑衅地瞪着他：不要说一个警察蛋子，就是省长到这儿也和咱一个身份，谁也不比谁尊贵，明白不。他刚要反驳，旁้边一个中ณ年人咳嗽ณ了一声，轻轻用腿蹬了蹬他。他明白，自己已不再是警院学生，而且是伤害致死人命的重犯，是牢房中这伙人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