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形的。还有，它是方队的脸面，全校的荣誉，是百万警察的灵魂，金色盾牌，热血铸就，环绕国徽四周的麦穗和齿轮，代表老百姓，我们的衣食父母。扛着它，你们才知道肩头的责任有多重，才懂ฦ得什么叫人民警察，什么叫负重前行！”说完，他让黄琳和他换肩，去端放在道边的水。原来，在操场外边，放着满满的三脸盆水，黄琳原以为是洗脸擦汗用的，端了一盆过来。
黄琳暗喜，可换到了右后方，才知道又上了陈嘉桐的大当，这右后方แ等于六人的后舵，转弯时，自然要比前舵多走几步，一圈下来，累计要多走几十米。加上处在末位，就像只蒙了眼的磨道驴，他几乎ๆ是在小跑，才勉强跟上趟儿。
写信和恋爱有哪些共同点？
训练场后边杨树林处，有一条实弹射击用的壕沟，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一些暗中的活动便在这里悄然展开。当然，不可能有实质性的问题生，男女生只是挨得近近的，手和手拉着，界ศ限止于接吻——因为热吻是危险的，这也是女孩子的最后一道防线，况且有老师们的谆谆告诫：不仅是遵守校规，更重要的是为自己้负责，因为在警院谈对象，由于将来工作分配的不确定因素，有时简直等于在为别人照ั顾未婚妻。不过黄琳和田à甜对这种说辞置若罔闻，因为ฦ他们的关系早就是牢不可破的了。
十一
见宋尔瑞来到近前，陈嘉ล桐一声令下，几十个泥猴子们齐刷刷做起了俯卧撑，动作整齐划一，喊声震天，旁边的女生报以热烈的掌声。尔瑞此时注意到เ：陈嘉桐的动作有些变形，到เ了最后，他一下子扑倒在泥泞中，是丘大任他们把他高高举过头顶，像抬举英雄一样走向了宋尔瑞。
尔瑞说，我们知耻而后勇，精兵苦练，五十二名学生实行淘汰制，队列中ณ只留四十二人，请高校长看实际效果。
他并不相信自己是得了一种可怕的症状，而今天这倒霉的恶魔又翩然而至了，并且来势更加凶猛，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把车闸死死地刹้住，顿觉阵阵天旋地转……
“你们可都听好了，我已经给刘厅长做出了承诺，学生找不到，专升本受影响，撤我的职。可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按查找分工ื，谁给我漏了学生，我下台前先把谁给撤了！”
“你高山行要是真把我的专升本给泡汤了，我要叫你低山行，你信不？今天是说破大天也要把学生给我找回来！”
周赤波只是咯咯地笑，并没有作答。
金锐一到เ周赤波家，如鱼得水，说话显得肆无忌惮，他见尔瑞想插嘴，便扬了一下手。
“耳朵里长毛了？还是脑子进水了？！难道学校没有宣布纪律，马上把它给我扔出去！”金锐的声音刺耳而嘶哑，不容抗拒。
挨到次日下午，焦娆ๆ娆还是站在了训练场上。她现，一天不练，几个ฐ女生的胳膊比自己黑了许多，显现出好看的古铜色，因此心里痒，腿上也铆ຆ足了劲儿。她注意到，训练课目变成了踢正步，是在拔军姿的基础上，摆臂踢腿，抬脚迈步。全班已๐培养出四名小教员，其中是林溪、吴爽、陈嘉桐和曹原。并且每队排面都插上了木制标杆，绷上了齐刷刷的胸ถ线和脚线，以防止动作不准确。
“金锐，正因为理解你，我才会这么เ坚决反对你，你，必须停下来……”尔瑞绷了一下嘴，但主ว意丝毫未变，“否则，我会中止我们的教学计划，并且向高校长报告。”
金锐本想敷衍过去，看尔瑞如此较真，才明白已经没有了退路。
嘉桐从小看《黑猫警长》时就迷上了那身威严的警服和帅气的报话机，上了初中，狂读《福尔摩斯ั探案》和日本推理小说。不但对英国的苏格兰场、国际刑警的里昂总部ຖ和加拿大皇家骑警了如指掌，而且从袁世凯创น办中国警察到共产党地下特工的“龙潭三杰”他全能道来。所以每逢上体育课下雨，陈嘉ล桐就成了故事会的中ณ心。老师的青睐，同学的赞赏，父母的宠爱，使陈嘉桐凡事总想出人头地。心高气傲的他有一次作文考了第二名，大哭一场，之后赋诗一，骂老师偏心，怨同学抄袭。从此变得性情怪僻，蔑视一切。想一鸣惊人的他偏又得了一场大病，错过了考期。父亲陈恒就把他送到加拿大多伦多大学读英语预ไ科，学了两年，他在网上看到警院的招生简章，死活闹着回来当警察，这也多半合了母亲的心愿，父亲不得已๐让步，凭着和高山行校长的关系，加上分数过线，很快如愿以偿。种种埋在心底的动机使他确立了入学后做任何一件事情都要争第一——昨天的那场飞来横祸，使他自知失了分，可他懂得怎样来弥补。现在，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金锐越过了城墙的豁口，踏在了背后有着半截碉堡的城墙上，得意至极地向下边喘着粗气的同学们挥着手，心里觉得这军训不过尔尔。
“能——做——到！”声音不仅变得凶悍，并且豪气冲天。引得其他班的学员们直往这里注目，连操场边上检查队列ต的孟玉修也不由得驻足张望，不知金锐又什么神经。
刘毅拉了一下高山行，紧走了几步，示意他俯耳说话，一边悄声说道：“你还给我打马虎眼，我问你，这批打架的新生里边，有没有一个ฐ姓曹的学生？”
“刚才我听了听金锐的教改设想，觉得有不少可取之ใ处，不妨先搞起来试试，中ณ国警察教育事业也是前人没有走过的路嘛，咱也趟一趟这池子浑水儿，看看究竟有多深，对吧，我的高大院长。”
史大可诱以金钱，意在挽留แ人才，一时间还真是动了真情，眼角里噙满了泪。不想曹三儿并不买账，他三两下脱去了身上的工作服，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在史大可面前晃了一下。这一下可把史老板看傻了，大张着嘴巴半天没有合拢。这会儿，不仅是史大可，就连几个参与打架的男女学生也没有料é到，那也是一张盖着红印的警院录取通知书，姓名一栏填着“曹原”两个字。
就在要把双方当事人带走的时候，这曹三儿又回来了。史大可一把拦住了民警老晋说，这人是我的领班，刚才是我叫他劝架来着。可对方丝毫不领情，一拧身子跟上几个ฐ学生就往外走。
“金大主任，你的宝贝学生可真厉害，没进校门就先爬堂，这夜班饭钱你可得掏。”马平原说着，把桌上的几张录取通知书递了过来。金锐和窗外的学生逐一对号，现缺了一名叫丘大任的通知书。问马平原，马所长说这场恶斗，全是因这张录取通知书被扯破而起的，混乱之中ณ，地上撕碎的残片也不知弄哪里去了。
看来，这帮小子八成把自己当成了说客。想起当初在刑警队，这帮子愣头儿青们见了他个个头点腚撅，恨不能追着自己打火点烟的。如今到了警院，登时矮了半截。这真叫虎落平阳遭犬欺，只好忍了。他打开手机开始拨马平原所长的电话，老马先是不接电话，等了好半天，才哼哼唧唧地搭了腔。说什么最好不要这个ฐ时候火上浇油，这事儿惹大了，受害人已经给报社打了电话，说警院的学生是土匪，学校放纵学生打砸抢，还扬言要到เ市政府上访。
车慢下来，开始拐入了那条黑乎乎的胡同口。
“就在这里。”金锐说，“你真要看？”
“是的，我需要你坦诚相告。”尔瑞完全是有备而来，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专用布条，“为了安全起见，你可以闭上眼睛，允许你说不，但不能说假话。”
金锐蒙上了眼睛，指引尔瑞将车开到了那簇白杨树下。黑暗中，他复述了那天激战的经过，从押毒枭上车，到เ车辆突然启动，车中甩出强兵，撞在电å线杆上，再到自己迎上去，目击到车窗内的那ว场惨烈搏斗……
蒙着黑布的金锐停住了，开始一言不。
“你说啊，你为ฦ啥不说下去啦？！”尔瑞突然摇撼着金锐，“你哑巴了吗？”
“够了，还要我怎么样？”金锐突然了脾气，猛然扯去了眼上的布条，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我不明白，纠缠这个问题究竟对你有啥好处？！
“我要知道真实的一切，不管这一切对我来说有多么残酷。”
尔瑞突然拽紧了对方的衣领，神情陡然失控。
“金锐你不相信我，难道你还不相信他吗？”
“——如果你认为我们之ใ间还存在友谊的话，我再问你一遍，那天你在车上，究竟还看到了什么？”
金锐的面部ຖ抽搐了一下，缓缓闭上了眼。
“尔瑞，全当我是个混蛋、下三滥，是个心胸ถ挟窄的贪生怕死之辈，行了吧——从今往后，你也不要再逼我，让我心里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面对姚远，我可以以人格担保，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金锐的喉结在升降，有一滴亮闪闪的泪水开始从眼角里溢了出来。
尔瑞慢慢松了手，启动了汽车。随着车轮缓缓的转动，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复印件，上边正是那ว天催眠治疗时金锐所画的内容——一对交叉在胸前的拳头。
“我尊重你的选择，再说说这套拳法吧。”
金锐扫一眼，心中登时全明白了。
“这叫武松脱铐拳，是一种在双手被缚时绝处逢生的拳法，也是功力门派的看家拳，向来秘不示人。我从小跟师傅练过，现在正在找当年的拳路感觉。”
“这和那天的爆炸案有什么关系？”
“我自己都没弄明白的事儿，一时还不能告诉你。”
“那好，谈谈林溪吧，她为ฦ什么能进入警院，这大概不会涉及隐私吧。”
金锐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一个人要是把全部实话都说出来，会无端造成更多人的痛苦，这是周老师的名言。”
“一个人过于自我封闭，他必将不断失去世界上最可贵的东西。”
“这话谁说的？”
“是我——我好像还应该提醒你，林溪的姐姐林曼是当红的女歌星，可她现在并没有在舞台上，而是在戒毒康复中心，她所爱的人据说还和你有些关系……”
“尔瑞，你……”
“我本想帮助你，可是你却处处对我设防，那ว我就单独查下去，直到我心中的疑ທ问全部解开，到那ว个时候，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痛苦！”
尔瑞开始挂挡提，被金锐按住了手。
“我来开。”
“哼，你就闭上眼睛吧，要是再犯了病，亚玲还不把我吃了？”由于汽车上有贴膜，昏黄的灯光下，空旷街区中ณ的景物恍惚一片。
汽车忽地开过了去营区的十字路口，尔瑞一个ฐ急促地倒挡，响亮的摩擦声在暗夜中传出很远。
这天晚上，金锐近乎失眠了。和尔瑞昔日交往的情景一幕幕浮ด现在脑海ร际。当年，酷爱读书的他，一直和正规的大学校门无缘。
终于有一天，苍天睁眼，金锐获得了一次到公安大学进修的机会，他像朝圣般地虔诚，像饥肠辘辘的乞丐坐拥满桌美餐。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背英语单词，晚上最后一个离开图书馆，就连课间除了如厕的时间都在看书。那天他上课现忘带了笔记本，匆匆跑回寝室去取，在拐角处和一个ฐ推自行车的人撞了个满怀，对方车篓里装满了书，哗啦一下全掉在了地上。他急忙道歉，扶起车子，现竟是一位戴着口罩的女教师，对方แ由于头戴警帽，只露出两只眼睛——那是一双让人不能ม忘却的眼睛，黑白分明，秀美澄澈。这就是经刘ถ毅做工ื作调任到เ省警院的宋尔瑞，她也在这里受训。这番邂逅之后，两ä人便有了更多的共同语言。金锐丰富的刑警生活阅历也深深吸引了尔瑞，出神入化的破案故事，遇事严密的逻辑推理，雄辩机敏的口才，特别是锲而不舍的学习精神尤使她感动。
五个月的学习培训结束，两人建立了友情，她开始邀他到警院当客座讲师来授课，渐渐的，两人之间产生了更多的好感，在金锐看来，如果按正常展，彼此藏在内心的那种甜美梦想就会实现，可他哪里知道，抑或是自己身上禀赋着和那位“海盗”教官一样的王霸之气，使得尔瑞迟迟下不了临门一脚的决心。就在这时候，姚â远闯入了他和宋尔瑞的世界。
姚远是北大法律系硕士研究生，被政治处分配到刑警队，开始由金锐带徒，一年下来，姚â远就脱颖而出，特别是在一起抢劫银行的大案中，他只身擒敌，荣立了一等功。真乃是时来天地皆助力，就在这个时候，局里选拔刑警队长，市局政治部特别强调正规学历，姚远后来居上，当了队长，成了全局的政治明星。身为师傅的金锐屈居副队长。渐渐的，省警院邀请讲课的请柬，就改送了姚远，如同阳光溜边儿照到了隔壁房间，金锐开始有了一种渐被冷落的感觉。他眼睁睁看着姚远在自己眼皮底下俘获了尔瑞，原本矜持沉静的她，不知怎么就被他点燃得轰轰烈烈。金锐痛苦地意识到：姚远和尔瑞之ใ间似乎有更多的共同爱好，更多的心灵沟通。尤其是姚â远这小子比自己更善解人意，懂得女人的心，还有一个ฐ和谐温馨的家作为后盾……所有这些优势使金锐自惭形秽，感到เ自己正一点点被逼到角斗场的边缘，紧接着，又生的一件事，使金锐和尔瑞之间的关系骤然崩溃。
那还是两年前的盛夏，公安大学研究生院给了全省一个法学研究生的指标，当时有一百多人报名，经过激烈的竞争，只有他和尔瑞脱颖而出，最后一道关口是体检。那天金锐临时上了案件，车子坏在了路上，等他一溜小跑到了医院，血压一量，水银柱到เ了一百四十，医生本想让他松弛下来，多嘴开了几句玩笑，结果血压量一次高一次。按照招生单位的规定，金锐因血压不稳定最终被淘汰，等下来到其他医院复查均属正常。金锐由此怀疑是医生做了手脚，偏偏这个医生又和尔瑞相熟，这下子就使金锐更加迁怒于尔瑞。待尔瑞找他解释，并且表示自己้可以把指标让出，但金锐仍不能释怀。尔瑞见金锐固执己见，一时难以缓和，到เ学校报到之ใ后，还给他写过一封长信，金锐均不予理睬。就在这个期间，姚â远便加紧ู了情感攻势。半年以后，两ä人明确了恋爱关系。历经双重打击之后的金锐痛苦不堪，他始终也没闹明白，这姚â远到底用了什么爱情秘籍，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尔瑞的芳心。
十六
女队的训练如今成了学院的t型台，一张张令人怦然心动的面孔，成了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旗帜。宋尔瑞又特地为她们量身定做了一套漂亮的裙服，配以长靿儿黑色皮靴，腰束皮带后，显得格外英气勃。现在，她们走路、吃饭都排成一队，连洗澡也按方队顺ิ序集合，一个ฐ个左手拿着脸盆，右手打着直臂，收腹提臀，前后对正，左右标齐，臂音步音全在一个ฐ点上。使得等待淋浴的男生们全都目不暇接，眼都看直了。
二十分钟后，浴后的女生们走出澡堂，每人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乌ไ，更显得面色红润，亭亭玉立，令澡堂门口的男生们神魂颠倒。黄琳按昨晚陈嘉ล桐的批讲逐一端详，觉得这小子真还算得上是鉴赏天才。此时，被陈嘉桐称为“恰明”9g的宋尔瑞正走在队伍一侧，迎着男生突然领起了歌子，顿ู时“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的旋律从这些红润鲜艳的面庞上喷薄而出，不禁令男生们为之。
热烈鼓掌，并且拍响了脸盆，齐刷็刷站成左ุ右两行，像在欢迎凯旋的勇士。待女生的歌曲落定，男ç生很快唱起了《想家的时候》，又引起了女生的喝彩。这当儿，站在队尾的黄琳贴着陈嘉桐的耳朵说：“千载难逢，你要是真有胆，就当一回于连·索ิ黑尔走吧。”陈嘉桐把手中ณ的脸盆递给黄琳，默不作声地跟上了女生的队伍，在队列转过营房的时候，黄琳见他喊住了宋老师，昂头挺胸ถ送上了一件什么东西，而后扭转身，像兔子似的撒腿就跑了回来，直到黄琳身边还喘着粗气。
“你干了什么啦？”黄琳关切地问道。
“我给她送了一封求爱信。”陈嘉桐一脸的狡黠，接过脸盆扣在了头顶。
“咦，啥内容？”
“瑞姐，我有件东西被你烤化了——它挡不住你的诱惑，眼看就要死掉了——这就是我的心，救救它吧。”
“噢，怪不得宋老师这么生气呢？”黄琳朝后一指，只见宋尔瑞冲着男ç生队这边快步走来，待陈嘉桐扭回头的时候，她已经冲到เ了十几米开外。
陈嘉桐见状，向黄琳眨了眨眼睛，匆忙跑进拥挤的浴室，混在人堆中扒光了全部的衣裤ไ，嗵的一声扔在衣柜里，袜子没顾上脱就哗地一下开了淋浴头，故作镇定地向黄琳喊：“这里是女人的禁地，她就是想找我，也只能ม望洋兴叹了！”
话未落音，他就傻在了那ว里，原来，宋老师已经追了进来，她手里正提着件什么เ东西，用一双明丽的眼睛向澡堂内巡ำ视，并且很快捕捉到了自己，慌得他惊呼一声，一下子蹲在了地上。此时，随着一片惊恐的呼喊，所有的男孩子都现了宋尔瑞，澡堂里顿ู时炸了营，一片狼狈不堪，有的急忙用手捂住羞处，有的四散奔逃，只恨天下没有遮蔽之所，不少家伙们面对墙角，只露着脊背和屁股，更多人则来不及躲藏，不约而同将手中的脸盆挡在裆下，像是一群被缴了械的裸体角斗士，用盾牌死死护住可怜的要害处，顷ั刻๑失去了男ç子汉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