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霁点头，狠狠从糖罐里挖了一大勺糖放进碗里，说道，“你说十三？她跟我同一个娘生的，我们俩都像我娘。”
一边喝着粥，一边可惜不能把这么好的项目带回去光热，正有些走神的宁璎忽然心生警惕，觉有人在窥视她。
薛老夫人人老成精，从她身上当然看不出破绽，只是她却不知道她眼中的宁大人已经换了人，所以一个无心的失误，就让宁璎上了心。
宁璎也是从那道敕书上得知，原来她竟是在去往延州赴任的路上出的事。只是到底什么人如此深仇大恨定要斩尽杀绝，却是不得而知了。
这天午后宁璎在院子里散了会步，隔着几重花树便听到一阵笑声，于是循着笑声来到了东厢一间一向不曾开过门的屋子外面。站在门口就看到李大娘在里面翻箱倒柜，薛老夫人在一旁指点，便道，“婆婆，大娘，这是做什么呢？”
当日神光和尚来找老夫人说路上救了个姑娘，收留แ在寺中养伤，有些梳洗换药的事情不大方便，来请李大娘去帮忙。
江上柳眉头一松，一路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走了个马夫也就走了，正主还在就好。
……
见她不仅洗手还凑合着把脸也洗了，薛霁转身又递了条手巾过来，虽然不柔软，但是闻着味道清新，看着也挺干净，擦完脸宁璎有趣地看着薛霁，看他是不是连护肤的香脂也能ม拿得出来。
薛霁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摊了摊手，说道，“那个吧，没有。”
宁璎忍不住一笑，这一路进屋，他两人一个ฐ像个老妈子似的伺候周到，一个跟个大爷似的坦然接受，竟是自然而然谁也不觉得别扭，好像天生就该如此一般，真是有趣之极。
刚ธ刚洗了脸的宁璎肌肤明净，额边沾湿的濡黑秀更显得眉目秀美，暖色灯光下薛霁见她这一笑清而不妖，艳色逼人，心里顿时一阵乱七八糟的不对劲，连忙定了定神，呵斥道，“笑个屁，快吃饭！”
“老子的疙瘩汤都糊涂住了！”
宁璎又是一阵大笑，觉得这位薛大人简直妙极了。
糊涂住的疙瘩汤在锅里凝成了一坨，舀是舀不起来的，薛霁只好拿铲子给每人铲了一块放在碗里，两ä人相对捧着碗吃饭。一边吃薛霁给她介绍着一些本县官吏的性情习惯以及之ใ间的人际关系，只是不知怎么说话间的神气总是有些恶狠狠的，好像在生谁的气似的。
“知县张大人是个糊涂虫，人送外号张稀泥，这人你不用理他，他轻易也不会管你们粮仓的事，其实基本上他是什么事都不管的，延州ะ县主要说了算的还是县丞李绍籍，主簿王安是李绍籍的亲戚，他们俩是穿一条裤子的，这王安还是你的顶头上司，你知道的吧。”
“这两个人是有点真本事的，你不要瞧不起这些小地方的官儿，他们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不比朝堂上少，要是不小心，说不定阴沟里就会翻船。这两天今年的粮就要到เ了，到时候少不得他们也是要找你的。”
说到这儿薛霁突然乐了下，促狭地冲她咋了眨眼，“今天在衙门里他们待你怎么เ样呀？”
“这个么เ……”宁璎将手里碗筷放下，想了想才道，“还行吧，起码房顶我看过了，不下大雪的话轻易掉不下来，就是头上那根椽子有点不大可靠。”
“哈哈哈哈，”薛霁乐不可支，“该！”
宁璎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顿了顿ู筷子，慢条斯理道，“薛大人是不是也觉得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苍天有眼，大快人心？”
咳咳咳，薛霁立刻๑大声咳嗽起来，一本正经道，“不不不，我是觉得这些人真是太不像话了，当初ม把我安排到马厩去也就罢了，怎么เ能连你也这么挤兑呢，真是太坏了，太坏了。”
将同僚们好一通痛斥之ใ后，薛霁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剩下就是县尉沈怡了，如果说延州县这几个官儿里面谁最可疑，那我觉得就是她了。”
“因为她实在太正常了，延州县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上上下下都在混吃等死磨日子，根本就没人办公。就只有她每天勤勉的不得了，按时点卯不说，只要有人来报案，不管多鸡毛蒜皮的事都亲力亲为，力求调查清楚。”
“可是这种穷的好多人连把刀都买不起的地方能有什么大案子，那些缺斤ภ短两丢盐少醋的事情谁能调查清楚？可她不，她就要查，就要管，我都被她差点折磨死，所以我觉得她最可疑，她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来把我挤走。”
“别人挤兑都是明着来的，她多高明啊，每天和和气气见了你还跟你笑，可干的那叫人事儿吗？这一年多我光狗就爬山钻沟的找过七八回，你给我说说，你见过有丢了狗也要到衙门报官的吗？你见过有人为这种事来报官不但不打出去还去给人找狗的吗？”
薛霁想起来就气的脸色白，“不光找狗，老子还找过牛找过羊，找过鸡找过猪，找的连附近方圆十里谁家牲畜长什么样子都能记住了。”
要不是看他脸色实在太差，宁璎真忍不住想要大笑一场了，这延州县的妙人还真是层出不穷，各有性情。
“反正吧，”大概是说起了他那ว个克星一般的顶头上司，薛霁一时有些提不大起精神，潦草地说道，“延州ะ县里能ม说得上话的也就这几个人，下面的差人胥吏人数虽然不少，但都是些听话办事的，至于他们都听谁的话办谁的事，日子长了你慢慢也就看出来了，今天就说这么多吧，这些日子辛苦，你早点休息吧。”
说着薛霁站了起来，指了指桌上碗筷，说道，“这个你洗。”
见他这就要走，宁璎有些惊奇，原以为这是他自己住的房子，没想到เ薛霁临走前说道，“房东在隔壁，我就给你付了一个月的钱，要是有什么你们女人的事不方แ便问我的，房东家有个大娘你可以去找她。”
“其他帐子被褥薪碳杂物什么的，明天有空我再带你去买，时间仓促，这城里也实在没什么好房子，你就将就一下吧。”
说完薛霁摆了摆手，“走了。”
宁璎送他到大门处，看着他一摇三晃的背影渐渐沉进黑暗里，忽然扬声道，“多谢。”
薛霁回头，很温柔地笑了笑，“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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