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璎站在窗前,浅浅喝着手里的茶,见那个从进城后一直不远不近缀在自己้身后的货郎离开,忍不住微微扬起了眉,看来薛家的确是有问题的。
大概也是那个山坡地方偏僻,宁璎只是侥幸尝试,却居然被她找到了。只是被扔在荒野风吹日晒已๐久,里面的纸质文书俱都损坏,只有几件衣裳也已经被泡的不成样子,倒是夹在衣裳中的一道明黄敕书还依稀看得清文字,另外包袱里面的银钱等物,却是完好的。
时间一晃宁璎已经在时雨庄住了两月有余,天气渐渐寒冷,她是两手空空被救上山的,自然没什么衣服替换,这些日子一向都是穿的老夫人或者李大娘的衣裳改了改凑合。
但这薛家上下却从未有过仗势欺人之ใ举ะ,反倒愈加谨慎言行,约束子弟。家中长辈更是吃斋念佛为子孙祈佑平安,这时雨庄便是薛家时任工ื部郎官的长孙为祖母所修。庄子地方不大,只有前后几进院子,里面伺候的下人也只有厨子马夫门房,以及贴身伺候老夫人惯了的李大娘。
车被停在林中一处高地上,马不见了,套马的绳子被系在了旁้边一颗高大的树上。打头的兄弟过去查看后冲他喊道,“江大哥,人在,走了的是马夫。”
黑暗中宁大人一向淡漠的脸上竟浮起个满意的微笑,笑意渐深,使得那ว张本就极美的面孔愈加光艳摄人,最后渐渐化成光芒一般笼在身上。而散出这样光彩的宁璎,也像变了个人似的,明亮,愉快,骄傲,就像她原本曾经的样子。
薛霁点头,狠狠从糖罐里挖了一大勺糖放进碗里,说道,“你说十三?她跟我同一个娘生的,我们俩都像我娘。”
宁璎被他的不客气和自来熟弄得怔了怔,随即便又释然了,自己不认识他只是因为这边换演员了,可对方却是原装的,就算是政敌,大概两人也是很熟的吧。
薛霁一口气喝下去半碗粥,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叽里咕噜骂了两句天气,然后又对宁璎道,“来说说,你都忘了多少?名字是别人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记得的?”
宁璎这次不仅是怔住了,甚至都有些僵硬了,“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เ?”薛霁拿起糖罐倒过来敲了敲,冲厨房那边喊了声没糖了再加点,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宁璎,“从我家老太太写信说她收留แ了个姑娘叫宁璎,我就日夜兼程跑了八百里回来看你,冰天雪地我猫在苍岚山看了你一个多月,然后又从宁州ะ府跟到这,你说我在说什么เ?”
“你知道咱俩以前有多熟,我天天做梦都会梦见你。”薛霁神色夸张地表示。
……原来如此,宁璎轻轻摇了摇头,“全都忘了,什么都不记得,名字是神光师父告诉我的。”
“我猜也是,”薛霁埋头把剩下的粥也喝了,把空碗一顿,扭头喊道,“再给盛一碗!”
宁璎耐心地等他又喝了一碗,薛霁这才缓过劲来说道,“太冷了,我从小就怕冷。”
“嗯。”宁璎也不急躁,静等着他下文。
薛霁于是接着说道,“明天再走一天就到延州了,我觉得有些事我们需要提前沟通一下。”
宁璎仍旧ງ只是点头不说话,薛霁忽然笑了笑,“你肯定已经忘了其实我也是在延州为官的吧。”
这倒让宁璎有些惊奇,她原本以为自己的敌人应该都在京城,想不到เ连延州也有,看来宁大人还真是相识满天下无人不识君了。
“而且说起来,在下之所以沦落延州,也还是拜宁大人所赐。”薛霁笑的更得意了些,好像被人扳倒扔到这么个连官驿都只粥食的地方แ很光荣似的。
宁璎挑了挑眉,淡淡道,“猜到了。”
薛霁摇头,晃了晃手指,“宁大人冰雪聪明,虽然忘了很多事情不过猜到这些自然不难,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宁主ว事,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算旧账的,你现在什么都忘了斗起来也没意思,以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我想说的是延州ะ。”
一笔勾销?宁璎勾了勾嘴角,眼含讥诮,这人只是听到自己้名字就能奔袭八百里偷窥两个月,趴在山上怎么เ就没冻死?他居然好意思说什么一笔勾销?
薛霁见她神情,知道她心中不信,却也并不在意,一笔勾销什么的连他自己้都不信,又何况宁璎?只是这种场面话怎么都要交代一下的,不然怎么办?现在就跟她打一架吗?所谓政敌不都是桌子下面掐的要死要活,桌子上面亲热的一团和气么,就连从前天天参她的时候,两ä人当面薛大人都是笑面如花的。
何况他也真的有正事要说,于是薛霁清了清嗓子,说道,“延州这个地方แ,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
延州这个地方,是个ฐ很有意思的地方,延州很穷,穷到年年都要朝廷免征赋税还得放救济,人少,多山,也没什么田地,本来就没多少产出,还总遭灾,有时候旱灾,有时候水灾,有时候虫灾,有时候兵灾,总之每年都没断过。
但是延州又不穷,因为这里有金山,薛霁说道,“延州金矿储量巨大,年年产金都在数十万两以上,但是朝廷却不知道。”
“以前也不是没有下面官员上奏说延州有金,朝廷也曾几度派遣工部官员前来探察,却只探出了几个含金稀少的贫脉ำ,没有采掘价值,几次这么下来,再有人说延州有金子,也就没人信了。”
“那又如何?”见他郑重,宁璎不以为意地问道。
“如何?”薛霁苦笑,“每年产出数十万两黄金,可延州还是很穷,穷到年年救济还不是装的,是真穷,你说这些金子都去了哪里?”
“……数额如此巨大的一笔黄金,都去了哪里?”薛霁神色凝重,缓缓重复了一遍。
“你是说……”宁璎看向薛霁,略有些迟疑,“有人……”
“是,”薛霁点头,意味深长地比了个手势,轻声道,“有人手眼通天,匿下了这笔金子。”
宁璎有些无语,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她刚才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么巨大的一笔金子放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就是在现代,那ว也足够可以武装起来一支恐怖分子或者反政府武装的。也是自己的国家安定太久,倒让她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但是谋反?这也太戏剧了!
“是什么เ人?”宁璎忍不住问道。
薛霁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这个人既然能把风声压得这么紧,延州上下早就布置得铁桶一般,我一个外来的倒霉县尉书记官,还没那ว么大本事查出这幕后之人。”
“那你告诉我是想干什么?”宁璎顿时觉察到เ不妥,“莫非你孤立无援拉人帮手竟然想到了我的头上?”
薛大人抚掌大笑,“正是正是,你看你我同榜ึ同年同来自京城,你出身刑é部我出自御史台,正可谓是天作之合。这延州ะ县藏污纳垢乱七八糟,这时我们正该志同道合珠联璧合双剑合璧大展一番身手,随便查上一查,这一桩惊天大案也就破了,到时你我各自升官,然后咱们回京再斗,岂不美哉?”
宁璎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志同道合?珠联璧合?双剑合璧?他糖吃多了脑子坏掉了吧!
薛霁却毫不在乎ๆ地拉过两只茶碗,倒满了往宁璎面前一推,自己端起另一碗来说道,“来,我们这就以茶代酒,歃血为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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