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夜白仍旧一身白衣，夜风拂动他衣角、鬓发与剑柄一束红缨。司马凤小心走近，听到他正和慕容海低声说着什么，脚๐下就是新砌的城墙。
司马凤在人屋顶上飞快奔走，远远只瞧见九头山上一片烟尘，间中还杂着火光，很是恐怖。
如果王欢喜说的是真话，班牧最好奇的是，他为ฦ什么会到砖窑这里来做工。
那日王欢喜喝了一点儿酒，话也多了起来。“这是鲁王赐给我的。”他小声地说，像是要跟班牧分享一个ฐ天大的秘密。
他们一般都在码头物色合适的少年人。蓬ศ阳是个大港口，每日都有无数来自周围城镇的年轻人到这里来找活儿干。张松柏眼睛很毒，他告诉其余三人，专门挑选那种独行的、年幼稚嫩的、不善言辞与交际的少年，哄骗他们来到九头山。
班牧动也不敢动，狠狠吞了口唾沫。
班牧睁开眼，惊魂甫定，喘个ฐ不停。
班牧的汗越来越多，他狂奔起来，脚๐下突然一个趔趄，差ๆ点摔倒。
司马凤不敢轻敌，他从迟星剑的话语中嗅出了一丝愤怒的味道，以及还有别的、更加复杂的情绪。
两人的武器都是剑，迟星剑看了看四周，对司马凤说：“谁被击出练武场的范围，谁便输了。”
话倒是还能说。
甘乐意面无表情地解释：“这么多年了，里头的针ฤ和你的筋肉已๐经长在了一起，大概就跟抽去一截骨头差ๆ不多。”
他对文玄舟起了杀心——早ຉ在他知道自己的“房间”里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或许已经对文玄舟起了杀心。
耳中ณ判断这剑落下的位置与时刻，迟夜白准确地抓住了自己的武器。他以尾指挟着剑柄，剑柄在手心旋了一个半圆，剑尖直指文玄舟颈่脖。
这种控制ๆ是潜移默化的。他和宋悲言日夜生活在一起，夜里宋悲言入睡的时候，他就低声在他耳边反复叮嘱，并辅以特殊的药草和器皿。药草散发出的香气，敲击器皿的节奏声，以及文玄舟低语的嗓音，三者合一，是令宋悲言无意识地接受他指令的前提条件。
“你怎么知道的？”迟夜白疑窦丛生。
沈光明立刻点头：“那她一定有打的原因。打得好，很好。”
急急奔来的田苦闻言一愣，满脸焦虑顿时转为愕然。
绳索是黑色的，他撕下一片衣角，隔着布料搓了搓，果真从上头轻易搓下不少粉末。是凝结了的血。
砖块上有复杂的纹路，约有半寸深，但他对这些纹路没有丝毫印象。
得到他应允的瞬间，宋悲言脸上的悲戚神情一扫而光：“甘大哥你真是太好了！”
甘乐意正要继续拒绝，宋悲言突然抬起头问：“甘大哥，你是不肯信我么？”
甘乐意直接略去司马凤的话，招呼他：“小宋，把肉和鱼都拿着，眼泪鼻涕๓都擦擦，随我去换衣服。”
司马凤瞪起眼睛：“甘乐意，你先别ี说话！小宋会有这种想法，十之*与你有关！”
那ว姑娘的母亲连忙冲他微笑示意，请求他别说了。小姑娘有些怕了，眼睛里含着泪，低头猛喝碗中ณ肉粥。
他跟两个孩子解释：“舞蛇人吹笛子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摇晃着脑แ袋，左摇右摆？蛇是听不懂这些声音的，但它看得懂舞蛇人的动作，舞蛇人向左它便向左，舞蛇人朝右它便朝右。但蛇的骨头跟咱们的骨头不一样，它扭动的时候，你们看不出它是循着舞蛇人的摇摆来的。”
众人看着他，只见他结巴几句，低下头紧紧揪着自己้衣角。
“方长庆是你什么人？”迟夜白问他，“你们真是表兄弟关系？”
事发的地方已๐经被踩踏了许多次，地面的血迹模糊不清。甘乐意蹲在地上摸了又摸，唉声叹气。
张公子失踪之后仆人不敢声张，也不敢回府禀报，几个ฐ人立刻在东菜市里找了起来。因而一直到今儿凌晨，张家才知道自己儿子不见了。
但无论是谢公子还是卓永，虽然面目俊美风流，但绝不是柔弱之辈。迟夜白没见过谢公子尸身，只听旁人说了，但卓永的尸体他是看过的：因为在码头上干活，卓永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发达，不是轻易能打倒的人。
司马凤有些尴尬，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文玄舟哎了一声，对卖鱼的青年说：“方长庆，听到了吧？你去帮忙把那病鬼抓回来吧。”
文玄舟笑道：“喜欢么？”
几人争论不休，齐齐看向司马凤。若是司马凤点头，那么甘乐意肯定就要去了。
甘乐意神情很认真：“那两ä个人是怎么死的，若是不查清楚，总觉得不妥。”
司马凤还要说什么，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甘乐意抬起头来问：“除了春烟楼ä，卓永是否还有别的……寻乐的去处？”
“他和别ี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他低声问道，“折磨成这样，非常人可忍受。”
“不能ม进！”迟星剑大怒，“神鹰营如何，神鹰策如何，文玄舟如何，和你没有关系！你如今只要好好做好鹰贝舍的当家就可以！”
“文玄舟重新回到了神鹰营，他应该遭到了比之前更严厉的管教和责罚。”迟星剑皱着眉头，“从他失踪之后，到他出现之间，中间空白的十几年，他应该都在神鹰营中度过，或者已经开始自己้在江湖上活动。当时鲁王已经死了，朝廷设立的神鹰营也不存在了。”
另一边厢，阿四把一路啼哭不停的辛重拎到了甘乐意院中。
林少意敛去笑容，露出凝重之色：“我知道。我还知道神鹰营背后是朝廷的一个大计划ฐ，但具体情况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海上风浪渐渐大了，雨也泼泼洒洒地落了下来。
司马凤：“爹！”
左掌骨头完全粉碎的年轻人哭得涕泪横流，是因为太痛了。
“他承认得非常快。因为他忍受不了痛苦。”司马凤眯起眼睛，“我爹用锤子敲碎他第六根手指的时候，他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鲁王转头问文玄舟：“知道这事情的会是谁？”
文玄舟想了想，答道：“轻功这般厉害，又如此急公好义，尤其可能和那位边捕快认识的，应该就是鹰贝舍的当家迟夜白了。”
已在窗下听了片刻的迟夜白：“……”
不是我。他心中默道。而且那一位的轻功也不算特别厉害，是马永志功夫不够好。
“尽快杀了吧。”只听鲁王继续平静道，“卯字窑出事了，凡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一个都不能ม留。”
马永志连忙开口道：“刘方寸和刘ถ大力我已经杀了。”
“那另外的两个人呢？”鲁王问。
马永志没有丝毫犹豫：“我方才下山追上了两ä人，也一刀捅死了。”
迟夜白一直跟在他身后，并没看到เ他下山途中ณ杀人，便知他在说谎。
但这谎言也未能保护得了马永志。他话音刚落，喉头便传出浑浊的喘气声。文玄舟掐着他脖ๆ子，直接拧断ษ了。
“脏……”鲁王挥挥手，“你尽快将他处理了。”
“你说凡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得死，也包括我么？”文玄舟甩了甩手，低声问，“王爷？”
鲁王没出声，抬头看着文玄舟。
两ä人自小相识，一晃几十年已经过去了。鲁王慢慢闭上了眼睛：“莫说笑。”
文玄舟弯腰从他脚下捡起了棋子，放在棋盒中。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鲁王闭目沉思。
今天白日里他和文玄舟争执了一回。文玄舟告诉他自己在霜华后脑插入了针，鲁王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霜华只是金烟池的一个□□，一个鲁王不可能放在眼里的卑贱人物，文玄舟在这样的人身上花时间和心思，鲁王认为ฦ他太不应该。在这件事情还未成形之ใ前，能牵扯的人越少越好，但文玄舟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但文玄舟却说，鲁王身在蓬阳城，那么เ就绝对不能ม不防司马世家和鹰贝舍。
在鲁王看来，司马世家目前还没有动静，鹰贝舍不过是一个ฐ情报机构，自己也没必要去招惹。反而是文玄舟，三番๘五次地要跟迟夜白对上，这才招致这两方แ的敌意。
霜华和司马凤关系匪浅，文玄舟认为这大有可为。凡是自诩大侠的人，无不急公好义——就算不急公好义，也要装出急公好义的样子来，何况司马凤这种赤诚的人。迟夜白他难以接近，司马世家的人个ฐ个都身怀武功，而目前看来，只有霜华最为柔弱，也最好下手。霜华绝对是司马凤的弱点，文玄舟因此才决定抓在手里。那ว根针ฤ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他现在还不清楚，但，只要扎了进去，总有一天是有用的。
鲁王对文玄舟的想法不置可否。
“文玄舟。”他开口道，“你我目标一致，打算怎么办这个问题，你不必问我也已๐经清楚。”
“您是王爷，有事不可不问，您说的话，我也不可不听。”文玄舟笑道。
鲁王被他的笑声弄得有些恼怒，于是睁开了眼。
“王爷说你我目标一致，倒是有些不对。”文玄舟说，“虽然我们都是想重建神鹰营，但你在意的是如何像你父亲一样，培养一批为ฦ国家、为朝廷忠心不二的死士，而我则没有你这样的抱负。”
“你只想享受操纵别人的快感。”鲁王低声道，“对，我知道的。你对迟夜白感兴趣，无非是因为他是神忆人，而此生除了你姐姐之外，他是你接触到的第二个神忆人。你当年参与对你姐姐的折磨，感觉愉快么？”
文玄舟深吸一口，坐在鲁王一侧，抓起棋盘上棋子把玩。“非常、非常愉快。”他轻声笑道，“王爷心中是家国天下，只怕是理解不了文某人的了。一个拥有世间最卓越记忆力的人在你面前，被你活活折磨到เ发疯，最后死去。姐姐比我出色，比我优秀，一直都这样，但这有什么用呢？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再优秀、再卓越的人，我也能操纵他们的生死。和让他们自戕相比，我更喜欢……”
“别说了！”鲁王烦躁地站起来，“越说越远！”
“乐正，你要听。”文玄舟亲昵地喊鲁王的名字，“你既然想跟你爹那样重建神鹰营，怎么能对神鹰营里头这些事情不闻不问呢？其实听起来恶心，你若亲身去做，说不定也能得到一些说不出的乐趣……”
“别说了，你我想法不一样，我只怕永远理解不了你的乐趣。”鲁王走了几步，回头道，“这批损毁的金砖数量不多，不会对神鹰营的修建有大影响。你让他们尽快完工。我现在要亲自去一趟官府，让他们把砖窑关了，之后再去清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