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大哥醒了没有？”宋悲言打量着他，小心问道。
“你不明白就不明白，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他将迟夜白紧紧抱在怀里，语气温柔，“我不是真的生气……我懂得你的意思。”
密室中所记载的资料如果足够详尽，那么在神鹰营成立的数十年里，共有三百六十多个孩子死在里面。
以前和司马凤一起缉捕江南侠盗常君子时，两人曾有过十日不眠不休的经历。但他才从地库中ณ出来，本身精神就不太好，连日的奔波疲累令迟夜白只觉得身体极其沉重，竟似生了病一般。
但下一刻，他仍旧将门推开了。
手掌触到石门的瞬间，他突然停了。
林少意心中毫无来由地想：不知九江派的汪姑娘喜不喜欢迟夜白这样的男子？
“林盟主。”迟夜白有些吃惊，“你一个人过来的？若是想查什么消息，让十方城分舍的人告诉我就好，山长水远，不必亲自过来。”
阿乙也凑了上来，伸手去拿桌上四色小碟里的糕点。
“春烟楼后面是什么เ地方？”李亦瑾问。他虽已๐回到少意盟，但对十方แ城的某些地方แ还不熟悉。
“是的是的！”茶博士连连点头，“也就这季节、这云霞，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色。”
中年文士却指了指窗外，问他：“这可是郁澜十景之一的‘朱鸿照影’？”
司马凤嗯地应了，双手放在他腰上，不发一言。迟夜白此时骑在他身上，双手撑在司马凤头脸两ä侧，一声不吭地盯着司马凤瞧。灯火的光亮太弱，只映出司马凤半张脸的轮廓。他看着那ว半侧光亮，也能立刻在心中ณ描摹他的全副模样。
“……小白？”
“人确实是许英杀的。但这位‘二弟’，也不代表就不存在。”司马凤指指自己的脑袋，“他活着呢，在许英的脑袋里，一直陪着他。”
马浩洋点点头：“因而才说杀人成癖，无法戒除。”
小路的尽头是陈二家的小院子。
七岁的孩子不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从家人那里听来这样的话，学着家中大人们嘲讽的语气，原模原样地跟许英说了出来。
这人杀人手法极其利ำ落干脆。三个ฐ人都是一锤毙命，用劲极狠，头骨都被敲碎，锤子上一片红白之物。
本来那行凶人是无法这么快就抓住的，但他那双鞋底上都是血，被眼尖的守城兵士看到เ，当即拦了下来。
“为何不来扶扶我？”他又一次差点被绊倒之ใ后，忿忿道。
真的难听……太难听了。
傅孤晴、司马凤和阿四走进院子里的时候，两边的人都吃了一惊。
司马良人十分信任迟夜白，见自己儿子看着并无大碍，料想若是有大问题迟夜白是断不可能ม扔他一个人在城外自己先回家的，于是在一旁้提醒：“不如先去问问甘令史？他和他新收的那个徒弟对毒都很有研究。”
大夫确实知道。贺灵每月都来，若是情况好转了，大夫免不了要和她聊上几句。贺灵满意以为那是她自己的孩子，欢欢喜喜地跟大夫说起。大夫却立刻联想到เ城中ณ接连不断丢失的小孩，立刻๑明白了。但他在荣庆落脚是多亏了邵金金，且邵金金为ฦ自己妻子看病，花起钱来从来大方，看一回贺灵的病可以抵上他一个月的药金，大夫便装作什么เ都不知道，也没漏出一星半点的口风。
可怜阿四怀里还有个孩子，内力又没有迟夜白那么好，一路在漆黑山道上走得磕磕绊绊，眼见前头两位公子手牵手行得飞快，只好将今夜的事情剔去了那些惨烈的，把八卦提取出来，只等回了家再和宋悲言等人好好说说。
迟夜白趁着邵金金说话的机会，低声告诉了司马凤方才人面灯的事情。司马凤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奇怪，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或是想到现在不便于说话，他最后只点点头，抬头冲着树上喊了一句：“阿四，信号。”
“贺一雄年少时在江湖上混过，三教九流都有接触。他没能逃到山脚๐下，因为乌烟阁的防备太严密了。他也放弃了做灯的想法，将我儿脸皮蒙在脸上，想趁着夜色逃出去。”邵金金语气阴沉，“但当天夜里我便发现了我儿的尸首。那ว时贺一雄已逃到郁澜江边，我便追了上去，将他一剑穿心。”
司马凤顾不得要阻拦他，窜过去拦下了那把疾飞的剑，救下阿四。
几下起落，均发生在瞬息之ใ间。邵金金后仰时正好瞧见头顶ะ一片黑乎ๆ乎的树影和乱ກ飞的鸟雀，以及一个正横跨黑天、朝着乌ไ烟阁飙过去的火点。
“这样才叫吸引注意力。邵金金以为逮住了一个ฐ意图潜入乌烟阁的人。”司马凤低声道，“快走！”
“不用，你千万别进去。我和小白如果出了什么เ事情出不来，你记着一把火将乌烟阁点了。”司马凤叮嘱道，“火折子多带几个。”
“邵阁主，这是什么意思？”司马凤看着乌烟阁弟子手里的兵刃，笑笑问道。
“不认识，但我知道。”迟夜白说，“这人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连带左臂三道陈旧刀伤都是被他妹妹砍的。双眼下方各有一颗痣，是贺家的独门标记。这是贺三笑的二哥，贺二英。”
“他不肯说。”
清元子许久没有这么认真，一旦认真起来了，配着那头虽然蓬ศ乱ກ但也根根灰白的头发，也算是带了点儿高人气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是那茶摊主人做的。”巡捕摇摇头，“茶摊上其实没有主人。每日早晨乌烟阁的人将煮好的茶水运到茶摊，只留两位帮众看着。那茶水是不要钱的，谁路过都可以去喝。茶摊里头人很多，那两ä个帮众也说没看到有人掳走小孩子。且茶摊四面通透，没有砖墙，只是个ฐ简单的大棚子，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巡捕们纷纷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原来他们把女娃子的尸体捞出来之后张榜ึ寻了数日，但一直没人来揭榜。后来巡逻的时候也留心探问了荣庆的百姓，都说最近没有丢â过女娃娃。最后还是师爷细心，在案卷里翻出了一个月前的一件事：有一对路过荣庆的夫妻跟巡ำ街的巡捕报告，说自己้的女儿不见了。那ว夫妇是到另一个城市去干活的，正巧ู过了年，拖家带口地去别处讨生活。谁料两人在荣庆城外的茶摊歇脚片刻๑，一扭头孩子就不见了。
“十二桥是什么？”司马凤问。
司马凤气得反而笑出来，哼了两声，决定不跟迟夜白置气，仔细看起那ว纸卷来。
唇舌辗转间，迟夜白品尝到司马凤口中浓醇的桂花酿香气。或者还有其他的，他没想清楚的东西——当时他也糊涂了，只一点点尽力汲取。司马凤已经足够温柔，反倒是他显得急躁。最后吻得狠了，他把司马凤的唇角咬伤，血沁了出来。
但工地上着实没什么好东西，林少意便拎出了自己带来的桂花酿。
夜香郎浑身发抖，牙关格格作响，拳头抓紧了铁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爷在说什么เ？为何不直接问他金烟池的事情？”阿四不解地低声说。
之后司马良人便带回了一个人。迟夜白蒙着眼睛，看不到那人面目，只随着司马凤一起喊那人“先生”。
那个黑房子不是他臆想中ณ的东西，而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而他昨夜一夜辗转，又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这么危险，不丢â掉怎么行？”
“他这么เ危险，我爹为ฦ何还要将他留在府中ณ，交给你看管？”司马凤低声道，“若他是个火药弹，迟早有爆的一天。与其让他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แ自己้爆了，或是丢了他、不知对方什么时候又塞了别的火药弹过来，不如将他放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好好盯着，不让他出差池。”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甘乐意让宋悲言坐在自己身边，又带着七分怜悯、二分谨慎和一分不满，殷勤地给他夹菜。晚上睡觉的时候宋悲言又要抱着被褥去跟阿甲阿乙值夜聊天儿，甘乐意不许他去，让他睡在自己房间里。
宋悲言很是委屈：“睡地上么？我身上还带着伤。”
甘乐意：“我是为ฦ你好，你这个火药弹。”
宋悲言满头雾水，嘟嘟囔囔地在甘乐意床前地面铺了褥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鹰贝舍的探子们就带回了消息：他们找到了卓永的衣服。
衣服被揉成一团，扔在距离卓永尸身被发现的地方三条街远的巷子里。衣上全是血，但少意盟的人还是立刻认出了这就是卓永失踪那日穿的衣服。
“他难得有一件好衣服，只有进城玩儿才穿的。穿之前总要洗得干干净净，我们还常常取笑他。”卓永的同屋伙伴说。
“穿着好衣服啊……”司马凤点点头，“那就是去见相当重要的人了。”
他翻找着那件被血浸透的衣服，忽地一愣，拎起衣角放在鼻下深嗅。
迟夜白站得很远，他向来对这类东西敬谢不敏。此时瞧见司马凤把那ว件血衣几乎贴到脸上，不由á得眉头大皱。
“这是鱼腥味儿啊。”司马凤指着衣下一角说，“穿着干干净净的好衣服去见重要的人，怎么会沾上鱼腥味儿？”
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昨日在东菜市看到的那个ฐ卖鱼的年轻人。
若是卓永出门的时候身上是没有鱼腥味儿的，那么血衣上的异味应该就是在十方城的某处沾上的。这腥味儿过了这么久都不散去，说明衣服在有腥味儿的地方放了许久，衣角都被鱼汁浸透了。
说不定被鱼汁浸透的时候，也被血浸ฤ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