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椅上歇了片刻，起身翻找起屋内值钱的物件来。
菜粥十分稀薄，在污渍斑斑的桌上放了三碗。他手中的碗最大最完整，但仍有一个裂口，粥水顺着滴落在他的胡子上。
阿四护着那娃娃，小心地绕过那些莹绿色粉末跑到เ司马凤的身边，急得几乎要哭了：“少爷，你的眼睛……”
邵金金从这素来温和的年轻人脸上看到了狠戾之色，连忙将贺灵护在怀中ณ：“她不懂事……她不知道凶险……”
“令正武功尽失，拐小孩和扔小孩的不会是她。”他语气平淡，不似诘问，“是你吧，邵阁主ว？”
司马凤温声询问：“白天她也会来吗？”
邵金金脸色很糟糕。司马凤去而复返，不过一天。他前日做足了戏，司马凤和迟夜白看似上了当，却这么快又回来了，令他心头隐约不安。抬眼一扫，邵金金惊讶地发现来的只有司马凤一人，没有迟夜白。
他想了一会儿，理不清楚，便不再去想了。这事情之后可交由司马凤来做，他当下决定首要事情就是要救出被贺灵关着的那ว个孩子。
“想要悄悄地上赤神峰，倒是有一个ฐ他们没法设立情报点把守的地方。”那头头又道，“但那处十分凶险，虽然没有情报点，但仍旧ງ有乌烟阁的人守着。”
那头头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当家，不可。”
“你这样在意这位文玄舟，是有些什么我还不知道的事情么？”迟夜白顺口问道，“说出来也许我可以为你参详一二。”
迟夜白是不知道司马凤在想些什么，不便打扰，司马凤却是在思考文玄舟诈死的用意。
司马凤连说了几句“惭愧惭愧”，这时车上跳下守城的赵队长，冲着邵金金拱了拱手：“邵阁主，对不住，耽误您时间了。我们检查完毕，你们可以启程了。”
“邵ๅ阁主。”司马凤连忙下车走近，恭敬行礼ึ。
“这杀人……还跟传说有关？”阿四笑道，“那ว赤神死了五个ฐ孩子，这次不会也杀五个孩子吧？”
“赤神峰本来就是赤神化身，赤神都没了，谁恼啊？”有人笑着反对他的说法。
覆满了青苔的桥下满是圆胖的石头，一个小小的人正趴在那石头上，一动不动。
“扔了扔了。”爹说着，指指一旁的扶燕溪。
司马凤：“……”
司马凤眉头轻皱，语气颇有些不肯定：“十九年前，沛沛的孩子被卖给了拍花子，随后那孩子便在庆安城周边长大。数年后夜香郎被卖入鲁王府为奴，恰好文玄舟也在鲁王府。”
“你是说，擒贼先擒王？”阿四虚抓了一把。
“世间的药和毒都有千千万种，谁都不敢打包票说全都认识。”宋悲言说，“我觉得这个挺正常的。”
司马凤沉吟片刻，转头对阿四说：“阿四，你立刻回家去找我爹爹，把金烟池的事情跟他禀报一声。边疆说不动那位大人，可他出面就大不一样。这位大人我若没记错，是去年的榜眼？”
“四人之中，有两位是鲁王爷府上的管家，有一人是暂时留在蓬阳行商的商人，剩下一人是个私塾的先生。”慕容海ร低声道，“我们已安排人手监视，随时可叫来询问。”
“木棉人说，那十一个ฐ都是他的妾侍。”司马凤冷笑道，“他给那十一个人偶起了名字，日夜亲昵爱抚，真将它们当成了女人。”
收药人买进卖出，赚取差额，是个适合身体健壮、口齿伶俐的人的活计。
“王爷府的马车送我们回来的。”霜华解释道，“夜确实很深了，金烟池这边倒还热闹着，可外头也没人走动，都在屋子里。”
“那天晚上我和沁霜院的几位姑娘都被请到王爷府上为他生辰宴助兴。”霜华说，“小雁没事可做，我便嘱咐她去芳菲集找雪芙学琴之ใ后，不必急着回来，可以在那里多陪陪雪芙。待我们回到เ沁霜院之后便没看见她，所以我才以为她一直呆在芳菲集。”
·烟魂雨魄
霜华手里的烟枪砰地坠入巷中。
司马凤蹲在她面前，把手里提着的灯放到两人中间，烛光照着她脸庞，能看到上面细细的伤痕。在灯光的范围里，仿佛只有两个人。他单刀直入：“你是怎么杀死刘峰的？”
“那就对了。放心吧。”他轻声笑道，“你看得没错，那里头确实只有我一个人。”
宋悲言说不出话，紧紧抓着迟夜白的衣襟。
迟夜白察觉到宋悲言一直在颤抖，反手攥着他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抱着，拍了拍背：“你只知陈云月这样能妥善活下来的，却不晓得那些被做成这类怪物的孩子。拍花子拐卖儿童的时候，他们能预知到那孩子之后会有一个怎样的命运么？他们只是为了钱银和私欲去做这件事，等完成了买卖，那孩子再好也不是他的善，可那孩子一世的悲惨，全因拍花子而生。”
“清平屿的人都知道的。”宋悲言说，“陈老爷腰上总有一块羊脂血玉，是个ฐ寿字。他很富贵，手上常戴着三个戒指，一个ฐ绿玉的，两个金镶玉的。”
“你见过尸体，还记得尸体是什么样的么เ？”迟夜白轻声问宋悲言，还从怀里掏出帕子让他擦眼泪。
那几匹白马太过风流招摇，连带城门周围的人也纷纷停下回看。
这几天是司马家准备喜事的日子，来道贺的江湖人士很多，城门一开便乌压压地涌ไ进来。守城兵士大约只认得武林盟主ว、少林方แ丈、武当道人，或是江湖第一美人胡明媚、天下第一才子柳问道、西北第一刀胡大风之类名声响亮的人物。看到有人带着武器或满脸煞气，他们即便心中害怕，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检查通行文牒。
迟星剑若是查到了文玄舟的秘密，但不肯告诉自己只以“空白”搪塞，那便说明这秘密若是被司马良人知道了，司马良人便有杀身危机。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当日能救迟夜白的，也只有那ว位所谓的神人文玄舟了。迟星剑和英索即便发现文玄舟身上有可怕秘密，但为了自己孩子，只能忍着随他活动，转身便去恳求洗笔翁赐药，权当补救。
又或者是文玄舟身上的秘密虽然与朝廷机密有关，但却不会威胁到迟夜白和他们两家人，于是便没有惊动文玄舟。
父子两人讨论不出别的可能ม，又听傅孤晴在门外催促，于是启程赶往鹰贝舍，打算到了再寻机会细细询问一番๘。
一行人刚抵达平阳镇，便看到เ慕容海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路旁้等候。
鹰贝舍的探子早ຉ已将消息传回平阳，迟星剑夫妇正和迟夜白商量事情，于是派慕容海ร出来迎接。
“船正好回来了，全是新鲜鱼虾，今晚你们有口福了。”慕容海说完，话锋一转，“不过司马家主就不能吃了。你身上有伤，吃了只怕好得慢。”
“……我不怕。”司马凤说，“该吃就得吃。”
“那不行。”慕容海说，“你眼睛看不见了，万一再因为吃了鱼虾伤上加伤，那就不好了。”
傅孤晴连忙道：“慕容说得很有道理。”
司马凤心想都到เ了鹰贝舍，不吃鱼虾能行？！正思忖间，忽觉身边鞭子一响，连忙伸手去抓。结果是慕容海的马鞭。
“哎哟，打错了。”慕容海ร笑道，“司马家主这衣裳颜色与我的马儿差不多，看走眼了。”
他嘴上的话越来越没规矩，司马良人和傅孤晴心中ณ一亮，同时问道：“儿子，你又惹牧涯生气了？”
阿四心道那是肯定的。肯定是荣庆分舍的头领回到鹰贝舍，把少爷轻薄迟少爷的事情跟慕容海说了。
……轻薄？？？
阿四心中大惊，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用这样的词。
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慕容海分享自己的一路见闻了。
一行人说着话，很快走到了鹰贝舍。
鹰贝舍建于悬崖之ใ上，是三面环海的一处广阔山庄，景色奇丽壮美。此时恰逢暮云燃烧，海ร天一色，鸥鸟振翅与啼鸣之ใ声绵绵不绝，归港号角隐隐传来，海浪拍击层岩，浪涛๙隆隆。高耸房舍被霞光笼罩，白色外墙泛起温暖色泽，令人心畅。
司马凤深吸一口气，吞下他十分熟悉的海腥气。在浓厚的黑暗里，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呼吸声，在各种声响里分外清晰。
“小白！”他笑着招呼，“你来接我了？”
迟夜白忽略他的招呼，只跟司马良人与傅孤晴问好。
“伯父来得正好。”他说，“隔壁的青河镇上出了些事情，说不定这两ä日官府就要去找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