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守一：
回到北京之后，严守一恍惚了半个月，好像被生活噎了一下。回家与于文娟在一起，夜里也不由á自主地开始说脏ู话，于文娟马上停住警惕地问他：
但沈雪没理马勇，而是走到เ正低着头看手机的严守一身边。严å守一刚ธ收到一条短信，正在回复。沈雪：
教室里的人都幸灾乐祸地笑了。女教师看了众人一眼，接着话入正题：
“我怎么เ没看出来？”
“看来劫后余生的比例还是很高的。”
“刚ธ才有三个电话，一个是剧ຕ组的，催你，说观众都入场了；一个是记者，要采访你；还有一个ฐ女的叫伍月。”
“把文案落家里了。”
费墨：
昨晚《有一说一》播出的节目叫“如今我们没明”，也是费墨策划ฐ的，讲我们这个民族的惰性和懒性。五千年的文明史，除了会自己跟自己้打架，不会别的。宋朝之前还明过火药和指南针，宋朝之后到现在，从洗衣机、电å冰箱，到เ汽车和飞机，没有一桩是我们明的，但还无耻地用着。但昨晚严å守一又跟人吃饭去了，没看。严守一看着费墨，摇摇头。费墨：
“本来想让费老教导他们如何生活，没想到เ他们自己倒不在意。民族的素质就这样，鲁迅当年都无药可救，到了费老，你不管他们也罢。”
大家吃了一惊，马上对费墨说：
费墨1้9年生，属马，比严守一大三岁。费墨是个胖子，并且是矮胖子，是个大学教授，北京人，脸上架一深度眼镜，无论春夏秋冬，都爱穿对襟褂子，冬天脖子里爱搭一条围巾，说话文白相间。严å守一初见到他，马上想起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老派知识分子。费墨与严守一的老婆于文娟的小表舅是大学同学。六年前，小表舅的儿子过百天，严守一和费墨碰到一起。那顿饭吃的是火锅。初次见面，严守一以为费墨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因为半顿饭过去，费墨只顾ุ仰身涮肉，伏身蘸料，吃出一脸胖汗，没说一句话。大家没在意费墨，依旧ງ海阔天空，先聊起一些政治笑话，又聊了一些黄色笑话，接着聊到眼前的火锅，由á北京火锅说到เ重庆火锅，由重庆火锅说到四川火锅，严å守一断定如果下锅的麻小儿产于湖北，湖北臭河沟多，那么所有的火锅都源于四川，因为ฦ四川是个盆地。费墨这时摘下眼镜擦汗，慢条斯理地了。并不看众人，而是看着房顶。说火锅并不从火锅开始，而是引经据典，从胡人谈起，到成吉思汗，又扯到秦朝，扯到“锅盔”，一个火锅，竟和秦灭六国有关系。六国灭完，众人以为ฦ就完了，费墨又从秦朝兜回清朝。说清朝又撇下清朝，开始讲原始社ุ会的陶器，由陶器到铁的现，由铁器到青铜器的产生。青铜器离火锅已经很近了，他又撇下青铜器，开始讲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的区别，满族是如何将二者拧巴๒到一起的……于文娟的小表舅招呼大家：
吕桂花上前对老牛说：
又说：
关键时候，严守一站了出来。上次严守一脸上受伤，吕桂花给他搽紫药水，使他在众人面前的地位有所提高，虽然还不能ม完全抹平偷饺子招供的痕迹，但可以偶尔抬一下头。这个偶尔，现在就用到了关键时候：
众人笑了。蒋长根却不服气：
两行字，能在漆黑的天幕上停留五分钟。
198年，严守一的好朋友叫张小柱。严守一属鸡，那年十一岁，张小柱属猴，那ว年十二岁。张小柱的头长得像个歪把南瓜，胳ฑ膊腿细，像麻秆；由于头重，每天像碾盘一样偏压在肩膀上；右眼玻璃花，看东西要先揉左眼。张小柱他娘有些傻，张小柱他爹在二百里外的长治煤矿挖煤ศ，张小柱在严家庄算住姥ณ娘家。严å守一没娘，张小柱娘傻，两人常一起背书包上学。198๖年，张小柱他爹从二百里外的长治三矿给张小柱带来一盏废矿灯，夜里装ณ上废电å池，明亮的矿灯能照ั二里远。村里的天空黑得浓、黑得厚，两ä人常端着矿灯，站在村后的山坡上往天上写字。张小柱爱写的字是：
“他在外边开会，你打他手机吧。”
于文娟挂上电话，又加热水泡脚。还没两分钟，电话又响了，还是黑砖头：
“咋搞哩，他手机咋不通哩？”
于文娟：
“通啊，晚饭前，我还给他打过。”
黑砖头：
“快一点，时间一长，这家伙还真费钱哩！”
于文娟又笑了：
“那你把手机挂了，我找他，让他给你回过去。”
黑砖头：
“知道我手机号吗？”
于文娟禁不住也变成了山西口音：
“已๐经在我电话上显着哩。”
于文娟挂断电话，又拿起拨严守一的手机。这时严å守一正和伍月沉浸在村头的狗叫声里。电å话里传来的声音是：
“对不起，对方แ已经关机。”
关机也没什么意外，过去严守一开会时也关机。如果这事只牵涉แ到黑砖头，于文娟不会在意；但因为黑砖头说奶奶要与严守一说话，于文娟就认真了。这个ฐ奶奶，于文娟回过几趟山西，对她印象颇็好。虽不识字，但深明大义。一见面就问：
“守一欺负不欺负你？有委屈告诉我。”
虽然看她肚子，观察她是否怀孕，也属人之常，不让人厌烦到哪里去。于文娟放下电话想了想，又拿起电话，开始拨费墨的手机。因为晚饭前严å守一在电话里告诉她，费墨跟他在一起吃饭，吃过饭在一起讨论话题。费墨的题出在这里。据费墨后来说，费墨接手机时，刚ธ刚在家吃完饭，正在他们家楼下遛狗。下楼之前，还跟妻子李燕拌了两句嘴。李燕现在吃过饭就上网，跟陌生人聊天，聊得喃喃自语，时而眉飞色舞。陌生人成了亲人，亲人倒成了陌生人。他们的儿子在天津上大学，家里就剩ທ他们两个。一次他走到李燕身后，想看看李燕每天都跟人聊些什么，李燕赶紧用身子护住屏幕，不让他看。他推开她身子，原来网上谈的都是男女关系。
费墨：
“无聊不无聊哇，多大岁数了！”
李燕倒急了：
“你整天不跟我说话，还不让我跟别人说呀？想把我憋死呀？”
费墨摇头：
“人生苦短，白驹过隙，怎么能自甘堕落呢？”
今天吃过晚饭，李燕碗都没洗，就去上网。费墨看着满池的脏碗又急：
“为了跟别ี人聊天，家都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