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泣声从街角传来，肖黯生牵起小柴的手往那边走去。
细雨斜风，伞下自成天地。
小柴用力搓了搓脸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转过身，看向肖黯生。
龙女知道以小柴眼下的情绪状态不可能再谈出什么，便不再多言，拉住嫦娥向外走去。
将挡住她的帘子拉向一边，他便看到某只兔子眼神迷离，脸红得就像熟透的水蜜桃。
稍微抬头，视线已是一片模糊，只见鲛绡在水中飘摇。
中门大开，鼎下炉火熊熊，旁้边摆着张小凳子，一把煽火用的蒲扇静静躺在凳腿边。
“你想把自己变成猫吗？”见小柴一步三扭边走边回头，肖黯生忍不住轻笑。
秦苏澈掩着口，边笑边咳了几声，才淡淡道：“我是公子，还是你是公子？”
“人偶身上还有几颗内丹？”他问。
可谁知道，牛头刚夸下海口，老天就不买她的帐了。本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却在她话音刚落之际生变化。天空陡然变暗，浓墨似的云层聚拢而来，云层间金芒闪烁，正负离子相撞出绵绵不断的噼啪细响。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一道手腕粗细的金色闪电便冲着小柴和肖黯生所站方向直劈下来，风雷之势挟裹着巨大的冲击力，气流将牛头和炉灶掀翻至远处。
判官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看那兔子还是比较容易对付的，我们便从她下手吧。对了，五百年一次小天劫，也就是说五日过后，我们将他们从虚无境拉出，天界便会派来雷公电母。到เ时候我们卖他们个人情，帮他们渡过这次劫难，想那兔子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我们只要有恩于她，到时候还不……嘿嘿……”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不闻一丝足音。他似乎知道房间里另有玄机，不时探出手去触摸，细白纤长的手指拂过桌面，拂过屏风……
来者白袍委地，手执一盏油灯，肩上搭了件毛茸茸的白狐裘，长长的狐尾缠绕颈间，越显得下巴瘦削。他拇指上的玉扳指，在跳动的火焰和阴影交错中，现出一种诡异的色泽。
肖黯生只看了那ว满身血污的人几眼，便不咸不淡道：“他是谁？”
水凌很是别扭地了几句牢骚，随即白光一闪，地上便多了个侧卧的人。
晓才有心扶他一把，却没有那个ฐ能耐，只能看着他汗水混着血迹一路往地上滴下。
这几个ฐ月，她便是被农妇的事情给绊住了，才没去找肖黯生他们的麻烦。
听着他的喘息，小柴心底便觉得哇凉哇凉的。平平淡淡的难道不好吗，偏要算计这些有的没的……
小柴将真气运行于掌，轻轻按摩他胸腹间，希望他好受些：“喂，你别忘了，你爹还没有找到啊。”
昂挺胸地走了几步，她有些晕道：“那女人住在哪？”一眼看去，院里的房间几乎都一模一样。
小柴推开门，鬼鬼祟祟往外看了几眼。但见草木扶疏，没有半个人影。
“道长？”小柴盯着她的背影，只见一身土黄色的衣服连前后都穿反了，一只袖子还挂在背后，那人头乱ກ糟糟的只插了跟木簪子。恍惚间，又觉得刚才照ั面的那ว张脸有点眼熟。
那人一开口，小柴便闻到了冲天的酒气。
那小姐还保持着年轻时候的面容。原来她不愿投胎转世，执意等待自己้的夫郎，甚至将投胎机会让给了其他孤魂野鬼，只想着再见夫郎一面。
噩耗传来，白人送黑人，还要支付大量的赔偿金与抚恤金，生意一落千丈，家里四个ฐ老人都承受不住，病倒在床。
她伸了伸爪子，不期然前爪被炉灶咬伤的地方蹭到木板上的刺๐儿，爪子上又缓慢地渗出血丝来。小柴将前爪伸到เ嘴里舔了舔，犯起愁来。
小柴唔了一声，闭眼催促起真气来。
小柴将果子放到炉灶鼻子上，炉灶忽闪着眼睛，嗅了几下便很不屑地扭过头去。于是小柴拎着果子郑重道：“以我兔子的警觉性起誓，这果子确实有毒。”
小柴将炉灶抱在自己้膝上，拈了枚果子观察。大小和荔枝差不多，外壳也有类似荔枝的凸起，不过颜色却是明艳的金黄色，剥开来一看，里面的果肉雪白中透着淡绿，煞是可爱。
腰带应声而断，小柴也无力再维持人形，化成白兔稳稳跌落在肖黯生怀里，而那ว把剑也从善如流地缩小缠在她爪子上。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小柴动作不禁一顿，扭头一看——用腰带将她扯到半空的分明是另一个肖黯生！
“轧轧——”沉闷地轴承转动声响起，小柴看着暗室的石门落下。仗着自己้有穿墙符，她一点也不怕什么机关石锁。
这声惊呼却让准备迎击肖黯生的刘ถ师爷改了主意。她无法估算暗处的敌人究竟有几个，便飞足一踢，又将手中ณ花猪扔向小柴藏身处。
“那……”小柴还想说什么，便感觉炉灶动了一下。
小柴踮着脚，将黑兔子举ะ到和自己้鼻子一样高的柜台上。
“疏星！”水凌在她耳边诧异地叫了出来。
“飞剑？”小柴揉揉眼睛。
井中无日月，没有比较，小柴也不知道自己้的修炼是快是慢。内丹看不出变化，可是打坐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小柴偷眼看去，见那ว经书上的文字弯弯曲曲，不由努了努嘴：“不劳您大驾，炉灶也认得，我可以让他教我。”用脚趾头也知道让谁教会比较轻松。
“小柴，这宝贝你是从哪儿得来的？”炉灶两ä眼放光，趴在地上将泛黄的书页翻得稀里哗啦，小短尾巴๒几乎快因为兴奋翘上天去。
小柴伸出爪子一摸，便知道善变的水凌又换了个造型。
光标闪烁，小柴愣住。她从来没有给自己的电脑设置过密码。
“谁？”耳边响起的小声询问让她背脊一僵，随即瞧见自己้脑门滴下硕大一滴“汗珠”。
哎！时不我予兮兔子命苦！
本来还想进藏书楼看书呢，现在这样……
土地连连点头称是，之ใ后露出为难的神色：“那人本不是京城人士，不归我管，我也不知他在何处。对了，地府由生死簿记载了凡人的一切命数，您不如回府问问判官大人？”
回地府？回去那帮子牛鬼蛇神定叫她别再闲事，说什么เ命数有定不可更改……想到此处，小柴拉了土地便走，边走边道：“所有妖怪都不约而同陷害同一个人，你就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土地竟没有挣扎，任她拉着。
＊
第二次踏入天牢。
小柴没有想到，除了某个不明身份的“肖寂”模样的人在，肖黯生也在，还驮着她的身体。
怎么看怎么像个背尸的。
小柴忙上前解开了绳索，灵魂归体。
她刚回过神，便瞧见肖黯生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他的手上不知何时握了把刀。
刀起，血溅，喷了肖黯生满头满脸。
土地尖叫起来：“妖孽杀人啦！”说着便冲了出去，像是要将这消息传递给其他小仙。
小柴本是想拖她来戳穿秦苏澈的，谁知反而让她撞见了这一幕。
可是眼下她没法去阻止土地，只能拉住肖黯生。
刀柄握在他手中，映照着窗外的月光，而他的眼珠忽然开始了转动，似乎就要醒转。
小柴一惊，站到他身前，想挡住他的视线。
——已经迟了。
刀尖淌下的血，脚边滚落的一脸惊骇却面容熟悉的头颅，都被他收在眼底。
肖黯生蓦地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小柴扑了过去。
然而就在此刻๑，肖黯生的左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起来，“噗”一声，刀尖没入小柴胸口，从她背后探出。
肖黯生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
某处不知名的地方，秦苏澈望着水盆中的景象，嘴角带着一丝嘉许鼓起掌来：“真是一出好戏。对啊，就是要这样，清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才有趣么。”
小柴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但见她嘴角一勾，握住肖黯生的手：“第一，刚才那人不是你父亲，我有九成九的把握。”
疼痛使得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可是她依旧面不改色：“第二，老子是神仙，被戳一刀死不了，你放心吧。”
秦苏澈看得怔愣，手一挥，便见肖黯生的手转动起来，带动着刀锋搅动她的五脏六腑。
小柴疼得五官扭曲，胸腹间大量鲜ຒ血涌ไ出，却还是握住了肖黯生的手强笑：“我没事。”她运力于手，将刀柄一点一点抽出体外，带出一溜血沫与内脏碎屑。
忽地，她瞪着半空，做出个恶狠狠的表情来：“你爷爷的秦苏澈，老子告诉你，你的离间计是不会得逞的！我就是要陪着他，而且，经此教训，我绝不会再上你的当。”
说到后来，她甚至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秦苏澈，你牛，除了高考前夕，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有斗ç志过。终于有个人，成功激起她体内的兴奋因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