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里边有木搭子挂着,推不进去。
危襟正危等了半晌,仍不见小重辉起床问安,张敬修不由皱起了眉头,吩咐高氏的婢女:“香鸿——且去小少爷房中看看——”
所谓君子不处险地,很难想像这种含着金钥匙的人,会躲到假山的石穴里来挖坑。
这座大假山以太湖奇石堆砌,周边名贵花草相衬,有水湖石中空之处引流而出,若瑶台抛下玉串ธ珠,晶莹剔透,十分养眼。
张居正思忖道:“如此——等那畜牲死后可否再议?”
“哎——”
张居正谦虚而自矜地微笑着。
作为凌霄仙使,太白金星执掌九天神器离魂琵琶,接引使收集的一应死后不入森罗、不成游魂的、可晋天人的灵魂,均需经过神器论定。
可怜的月娴,浑不知自己正在破坏着一件大事!
考虑到เ未来张府将再生变故,荆州知府与江陵知县为拍当权者马屁,会残忍地封闭掉大学士府,不予粮、不供水,使府内变成人间地狱,一十七人会变成饿殍丧尸体,叶挽一开始就在私蓄粮食。
为了保证绝对私密,他只好通过两位伴读书童来办这件事。
两位书童名叫张强、张盛,叶挽千挑万选找出来的忠仆。
未来的路风雨飘摇,身为ฦ人的忠诚是最重要的。为此,他使尽浑身解数,七磨八磨,方才从张敬修和高氏那ว里获得自选书童的权利。
不过张敬修正色告之,只可从张府家丁或佃户家的小孩中挑选,且他与高氏是要最后把关的。这在情理之中ณ,叶挽自不敢另作主张。
当管家将合乎条件的小孩造册送来,竟有一百一十五人之众,张府家业确实不小。
虽说佃户是自由民,但一听说是大明首辅高第、一门四进士的大学士府挑书童,而且是挑着侍候长房小公子做伴读书童的,有多少贫穷的父母愿意将小儿送来。
虽说当书童要签下奴契,但毕竟算“高级家丁”,一则可随着小公子接受极好的教育,大老爷若肯提携,未必将来没个读书人的进阶;二则小公子若能进士及第,当其书童亦是与有荣焉!
是以当大管家贴出告示,将从张府的下人或依附佃户的子女中,为长房小公子甄选书童之时,前来应征和询问的家长甚众。
叶挽不辞劳苦地逐个接见,初ม步圈定对象之后又亲自登门造访,最终选得张强、张盛二人。
张强和张盛均是未没十龄男丁,本是一对叔伯兄弟,张盛幼年父母亡故,被抱养于伯父家中,与张强一同长大。
叶挽设法让他们明白,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是小公子的命令就要不折不扣贯彻。忤逆小公子,就会失去“高级家丁”的光鲜身份,以及饱食终日的生活,还得回家扛锄头、干重农活,无法帮衬穷困可怜的张老爹。
以张强和张盛的伶俐劲,很快抓住了重点。于是叶挽许多滑稽可笑的命令都得到了毫无保存地贯彻。
我们都知道叶挽手中有一份应急计划,他也一直在做着各种准备,比如:方案一、挖地道。花半年时间偷偷从假山腹中,挖条地道通往府外;方案二、储粮。私下购粮,并以小箱子或小袋子纳之ใ,埋入隐密之ใ所;方案三、灭狗。将张府的大小狗或偷或药或扔,全部清理掉。
这里前两项ำ计划已经在进行了,唯有灭狗计划,凭他们三个ฐ小童之ใ力,切实巨难超难。风险太大了,三名黄品小儿竖拳喝棒,哪敢招惹那些凶狠警惕的护院犬,何况这些狗主要由护院武师饲养着。
但除狗之事又势在必行,未来当地官府提前封控张府,哄闹的小孩被绑于院中各处,不光人没有食物,狗也是。彼时饿犬疯狂,于府内四处觅食无着,便会发疯地噬咬受束缚的孩子。这也是闭府后多名小童死亡的重要原因。
一时无计,灭犬一事就先放放,先易后难,叶挽先行组织挖地道和储粮。
无柰月娴发现了挖地道一事,想岔了,以为二书童带坏了公子。
为了小公子,她不能ม站出来揭露真相,但是不断ษ监视张强、张盛的活动。这俩小子未经过反间谍的训练,很快就又被抓住了把柄,月娴发现了他们在衣箱里偷偷储粮的事。
真是天旱便逢及时雨,月娴ຒ心里乐开了花。立即向夫人打了小报告。
小公子的书童居然是偷米的贼,这下雅晴别院要热闹了。
高氏抱着小张英坐在椅子上,崔氏则站着痛斥张强、张盛,所谓相由心生,她年轻俏丽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威严å。
崔氏斥道:“讲来——为何私藏米面,若是老实交代,责罚之ใ后便让你们父母领回;若所言不实,立即送县衙法办,不仅你二人要被送进牢中,恐还要牵连了尔等父母。”
高氏因要培养崔氏持家之术,故而虽关心此事,却没有插手,只是端坐一旁冷眼看着。
张强和张盛可怜兮兮地跪在门汀上,说不出个ฐ所以然来,总不能ม说是小公子让这么เ干的。
见二书童犹在负隅顽抗,崔氏咬着银牙下令“打——”,伙房的阿嫂开始挥舞荆条抽打。
张强、张盛被打得哀号连连,只是一个劲地哭“下次再也不敢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公子说过这件事绝对要保密,藏米藏面所为何来,他们也整不明白。
“小人求见小公子!”张强实在受不了,但又不敢出卖小主ว子,嚷了一声后,又惴惴不安地闭上了嘴。
“欲请小公子保乎?尔等就是吃里扒外的坎货!”张嫂闻听也骂道。
她主管别院膳食,平日米面都是她在打理,此番出了偷米的家贼,她也有管理不善之ใ过。
崔氏未喊停,张嫂骂骂咧咧地复甩动荆条,两书童的短褐之ใ上再添血痕。
“且住吧——”高氏终是心软看不下去,喊道,“妹子,他们终究是重辉亲挑的书童,适当处置是可以的,严厉一些的需当经他同意,不可擅专了方好。”
在雅晴别院里,高氏在女眷中具有绝对的权威,她既有心让崔氏多操持一些,此番๘教导倒是一片好意。毕竟持家之时,把握人情世故、厉害关系最是紧ู要。
小重辉身为大房嫡长子,年纪虽小但聪慧决断ษ不亚成人,是需要尊重的。何况人是要长大的若是没有眼色,极易招致家宅不宁。
崔氏小声道:“妹子省得了。秋汐,你去看书馆可有课业,若无,则将此事禀与小公子知晓。”
“是!”秋汐踩着小碎步,匆匆而去。
书馆本在张府之ใ内,小重辉很快就赶了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了惨不兮兮的强、盛二兄弟,惊都惊呆了。
叶挽立即接过身体控制权,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向高氏和崔氏行礼道:“向娘亲、姨娘请安!”
“免礼——小辉辉,你且坐在为娘身边,让姨娘把事情的始末说予你听。”说完高氏拉着叶挽坐到เ了自己身边。
“小辉辉,此事姨娘擅越了。”崔氏解释道,“月娴告张强、张盛于鞋箱、书箱之中私纳米粮,姨娘命人翻找,果真如此。寻到膳食房张嫂一问,亦说米面有少。自是这两名小贼偷了去!”
叶挽听后未做表态,而是扭头看向侍立一旁的婢女月娴,冷冷问:“可是如此?”
月娴的脸唰地一红,有点小激动地应道:“正是如此,几日里小婢反复窥见二人进出大院,回来时掩住房门、解下中ณ衣,从身上除下一条兜袋,里边净是大米。二人将大米注入书箱之中,以为旁้人不知。”
果真是你告的状呀!这是本公子叫书童干的,老子早ຉ知道了。
叶挽狠狠瞪了月娴一眼,心想:你是我身边的人,有事居然越级报告,着实可恼!别以为本公子摸了你,就可以胡来!
叶挽从来都是一副纯净、无害、可爱、天真的样子,几时这么凶地睁人,何况睁的还是自以为同他最亲密、对他最忠诚的月娴姊姊。
小姑娘被怒视之后,心里突然一阵难受,跟着眼睛一红,珍珠泪就掉了下来。
她心想:还不是为的你好,为将这两ä个坏书童赶走才告的状,怎么就左右不是人了呢?
叶挽不理她,由她去哭,反而转过头笑嘻嘻地对崔氏说道:“姨ถ娘容禀,此事辉儿亦知晓,藏匿米面,正是辉儿交办之事!”
全场的人一听,全愣住了——大明首辅的长孙偷自己้家的米面?
苍天呀!大地呀!白痴呀!
高氏以为张重辉想帮二书童蒙混过关,故而自行担下责任,便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不悦地教育道:“小辉辉,大盗易躲、家贼难防,你千万不要因为心软,纵容了小偷小摸行径。”
“娘亲,真是如此!姨娘——可愿将此事交予辉儿处置,辉儿自向大家做个ฐ证明。”
崔氏迟疑地看了高氏一眼,后者眨眨眼,她便点头同意了。
叶挽跳下椅子,走到张强张盛面前,很自然地问道:“你二人可有招供什么?”
“呈公子,奴才兄弟均未招认什么!”张盛昂着犹带泪痕的眼睛自豪地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