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有那么多高兴的事？宁言书没觉得这日子活得有什么值得开心，不过念初的笑容让他不自觉地轻松了两分，降了车窗跟她说：“上车待会儿。”
念初下来给刘记者取包裹，先是见着这辆跟宁大夫一样的车，好奇瞧了瞧，发现里头睡的人。
说完头钻进老旧的冰箱里，小姑娘窸窸窣窣翻一通，没好气地托着块蛋糕嘟囔：“又这样。”
宁言书想起墓碑上的全家福。
交警过来敲车窗：“麻烦往前挪挪。”
念初听着，哎了声，挺乖๔地点了下头。
世风日下，医闹泛滥，积水潭医院谨记自己้的职责和本分，也望广大患者不要受到网络传言和医托医闹的欺骗，共促和谐社会。
11月5日王浩明家属申请尸体解剖，我院暂停吴旭华主任的各项工ื作。
这回，要不是孩子背后烂了，他们也不会上医院，家里靠种地为生，能保证他有口饭吃，不虐待他，伺候他到老，他们身为父母问心无愧。
“钱可以商量，知道你们困难，科室也可以解决一部ຖ分，孩子再瘫下去其他不说，褥疮就能要了他的命，你们怕花钱，平日里也没照顾ุ好，送来的时候什么样你们心里清楚，都是一个肚子出来的，心不能ม这么偏。”他再一扫妇人，说出来的话很越线，这话要是拿到稽查组非点名批评不可。
吴主ว任以那样的姿ู势给学生讲当年，话说多了就藏不住，念初躲在那儿听出了很浓的鼻音。
四周很安静，树上的山楂早叫人摘光了，不那ว么好看的挂在枝头，摇摇晃晃要下来，风听懂ฦ了，将它高高卷起，与母树分离，再重重落下。
叫丫丫的女孩喊了声姐姐，哭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话一出，男人们让开，指着麻布上的血字：“记者同志，你往这儿拍，这个事我们给你好好讲讲……”
她说话爽利ำ中带着点家里独宠的娇憨，念初喜欢，低头笑起来，姑娘弯腰去看她，也笑，晃了晃念初的手：“小姐姐我们见过的你记得吗？我是小五。”
她往边上走两步，佯装捡东西，时间掐准准地横腿一拦，小贼猝不及防被绊倒，整个人倒下去压了念初半条腿，两ä眼凶狠地瞪她。念初也不怕，想把腿抽出来逮人，这时候女孩到了，整个人是飞起来扑到小贼身上的，重重一压，阴阴笑着：“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活腻了！你知道我是谁嘛！”
宁言书往沙发里一靠：“给你过生日，这摊我买单。”
宁言书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和同僚关系挺好，他这人，不爱计较，替人值班也爽快，关键是技术够牛还不藏私，所以大家都喜欢他，去哪儿玩都非要他也去。每个圈子的玩法不一样，宁言书在这儿不是部队大院宁家的小儿子，只是宁大夫。
齐园摇摇头：“哪儿啊，这刘记者是上次那姑娘的领ๆ导，小丫头可能编了，骗我说是记者其实就是个实习的，我那天出差ๆ呢，特地打飞的回来会美人，哪想到เ等着我的是个徐娘半老，我的妈啊，那妆浓的能有半丈厚，还老朝我飞媚眼，当我瞎啊！”
小五豪气挥挥手：“没事，我能ม保护她。”
齐园也聪明，商场上混惯的老油条，能ม说的说不能说的半个字都不透给你，这让和他磨了一晚上的念初心中烦躁但又不肯半途而废。宁言书坐在长沙发上想事，目光与齐园在空中碰了一下，齐园在念初看不到的地方冲他挤了挤眼，男人间的事不言而喻，宁言书没兴趣，站起来出去透气。
齐园说：“小五车坏了，陆子陪她修车呢。”
排在前头的阿姨是个温暾性子，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扯了扯姑娘的衣裳：“算了算了。”
好像是本院的大夫想加塞和旁人吵起来了。
经理哎了声，笑着直起腰，引着宁言书往里走，通过妖妖娆娆ๆ的昏暗走道，推开门，一室喧嚣扑面而来，与二十分钟之ใ前进行截肢手术的手术室完全两种世界，宁言书耳边还荡着病人家属难过的哭声，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骂都骂不走那种。
念初ม从小玩得好的女同学不多，人家手拉着手上厕所的时候她得赶家庭作业，人家手拉手在小卖铺买零嘴，她一放学就得回家，奶奶为了多赚点钱养她，一个人在厂里干两个人的活，她得做了饭给送去。
再大一点，大概是高中，所有作业必须ี在学校写完，放了学去打小时工ื，那时候麦当劳一小时八元，星巴克高点儿，但她口语不行，没能争得过大学生。
到了大学，给孩子补课，发传单，穿玩偶衣服跳舞，时间总是排得很满，一次都没出席过宿舍的聚会。
所以当这样的小五如闪亮的星星出现在她生活里时，念初原本单一枯燥的生活瞬间变热闹了。
她们手挽手一块逛街，在试衣间外等着彼此，给出自己对某条裙子的评价，分食一块小蛋糕，打电话说领导坏话，抱怨这操蛋的生活，然后，念初向小五发出邀请：“你来我家吧，我给你做宫保鸡丁。”
齐园打电话来的那天小五窝在念初的小床上，一手撸着老虎一手往嘴里送着樱桃，肚皮上架着的ipad正在演清宫剧，深宫幽怨，多少女人争一个ฐ男人争得丧了性命，小五不明白，说她们蠢。
念初在厨房里笑，想起之后又见过几回的陆子，真是回回都没好脸。
门铃响，是小五点的外卖，那蛋糕店生意好是没错，排长队也没错，但中国人的脑子灵活，一眼能瞧见商机，现在有黄牛了，虽然贵点，但蹲家里就能吃着，那点钱算什么。小五在念初跟前花钱没压力，她很少见念初买东西，念初也不管她花多少钱，小五不觉得她们俩有什么不同，念初也觉得小五就该这么肆意的活着。
小五直接把蛋糕盒子提奶奶房间里了，蹲在老人脚边特乖特贴心地说话：“李奶奶，您尝尝这蛋糕，可好吃啦，我听说上回您没舍得吃，这回您得给我个面子，来，张嘴，啊——”
老人笑着张开嘴，蛋糕用动物奶油做的，味道和植物奶油完全不同，软又香，不费牙，碾碾就咽下。吃了一口抬起手摸索着找到小五的，往她那边推了推：“你吃你吃。”
小五在这儿撒娇和在家里趴她老爹身上撒娇没区别，驾轻就熟：“您再吃一口，您不吃我伤心了。”
门敞着，老人又在听沙家浜，念初ม在厨房切鸡肉，边切边笑，倒了好多小五爱吃的花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