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时你会拉上林莫娘，”圆儿恍然大悟，“你知道林莫娘不会帮你，所以才给她投毒，让她制造骚乱，不曾想她没吐血，只是蹿肚子，你将计就计。”
“那时候我便起了疑心，之所以藏而不发，亦是不敢相信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能有这般深沉的心思。”
屋子里登时乱作一团。
“就是，说不定是她把干花放在二妞床下，嫁祸给她，想报复莫娘。”
她樱唇微张，初时若玉珠落盘，声声切切，唱出深闺女儿对慈母病重的忧心，随后曲调一转，击玉敲金，直上九天，若杜鹃啼血，唱得台下诸人心神俱动，泪洒当场。
“瞧瞧，”妇人端起茶杯，借喝茶的功夫冲台上呶呶嘴，“台上转出来的那个小妖精，那身段，那ว皮相，我要是个男ç人，也受不了。”
老张头儿摇摇头，“日后可不得多贪嘴。”
林陌皱巴着一张拉到快要虚脱的小脸，有苦说不出。
她回头一看，来人正是那猴崽子——裴进宁。
圆儿扑在枕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很快就被哽到涕泪横飞。
“妈妈带你去游泳，游完泳我们再回家。”
小孩儿刚过六岁的生日，黑色的头发绑成两条马尾，一左一右扎着当时最流行的纱花。
林陌不管痴缠在她脚边的哈巴狗儿，面色平静地道了一声“多谢”，就要转身离开。
“被本少爷的俊脸惊到了？”红衣少年走到她面前，挑高眉毛，面带喜色地大言不惭。
圆儿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铺上，“小红姐姐，方才你是没见到，莫娘她可真得意，满台的飞，下面的夫人太太们而今都知戏芙蓉出了一个林莫娘，主家还赏了她两套金子头面——”
小丫头们耷拉下头。
老夫人已经弄清，面前站着的这小娘子与自家孙儿并无半分瓜葛，而是真的唱做了得，自是放下十二万分心思。
“这身段，这唱腔，”身穿万寿礼服的老夫人，对着身边立着的丫鬟吟吟笑道：“都是极好的。”
“你想干什么？”缩在被窝里发抖的小红，听到林陌跟二妞说的话，满眼的不信任。
“姐姐。”二妞像只毛茸茸的小狗儿，一头撞进她怀里，搂着她的腰娇็憨道：“你到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可把我急死了。”
林陌摇头。
送她们回屋的丫鬟掏出两个荷包，塞到她们手中ณ。
他将众人召集起来，“下月十五，南戍郡ຉ都有个ฐ大官母亲过五十，请戏芙蓉登台。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一出唱好了，大官有赏，我王老三也不吝啬，每人添一套新า衣——”
王老三搂着她，亲了个嘴，“再混也不能丢â了你这正宫娘子，你也知道那ว些哥儿官的就好这一口，为了日后多赚点银子给娘子买宅子，你相公我也算舍身饲虎。”
“那ว你想？”
“二妞妹妹，你去练功吧，师父会罚你的。”小紫ใ抢先拒绝。
僻静处，小红面如锅灰，掐着小紫的胳膊。
二妞嫌恶地撇了眼在一旁折腾的几个ฐ小丫头，从咸菜碗里挑了几根卖相好的咸菜，送到林陌碗里，“姐姐，快吃。”
“没事，”林陌眯着一双杏眼，笑得毫无心机，“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跟小红姐姐打声招呼，日后还请多多关照。”说完拉拉二妞的手。
这丫头向来贴心得很，相处越久，林陌越发增添对她的责任感。
林陌点头，避过药僮，当着二妞的面，将金疮药贴身放好，“走吧。”
一行人进了医馆，老张头儿顺口还要了些专治风湿的药膏，春日淫雨连绵，他旧ງ时的伤口时常阴阴地发疼。
还没等她再多琢磨，陈幕已经松开她，两ä人旋即四目相对。
怎么又是他！
被骏马惊着的小姑娘们，瞧着离他们远去的身影，麻雀似的叽叽喳喳，“是哪家的公子，看身影好俊。”
正在这时，老张头儿在远处霍地一喝：“都还在干嘛，不吃饭？！”
王娘子没注意这两ä丫头之ใ间的眼神往来，拍拍小姑娘的手，对着林陌亲昵道：“这是大师姐红儿，以后就是一家人。红儿，你领着新来的妹妹认认环境，把规矩交代交代。”说完摸摸林陌和二妞的头，转身走了。
她亲亲热热地笑着，插进林陌和王娘子中ณ间，不动声色地用身子把林陌往旁้边一挤，挽起王娘子的胳ฑ膊，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起话来。
这玉佩用上等的羊脂ฦ白玉精工雕刻๑而成，两尾游龙簇拥着一个“陈”字，这可是大雍国的国姓！
“娘亲……”
眼下她虽身处狼窝，但外面更是虎穴，没有万全把握不得轻举妄动。
又过了几日，六婆方แ才将众人招到堂前，“明日有贵客，都紧着皮子，老婆子手中ณ不养废人。”她小眼滴溜溜转了一圈，落到林陌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林陌被小丫头搀扶着小心地往住的屋子走去。
六婆瞧着林陌白玉般的小脸被掐出个红印，边缘处隐隐沁出一丝血气，心知今日她容貌暂毁，卖不上什么好价钱。这丫头尚未长成已这般绝世容貌，若要她贱卖必然不肯，倒不如养养再另寻富贵。
他是她每部人神共愤的马赛克虐文中，隐隐存在的光明。
开始只是淡淡的意象，若有似无地生活在和女主完全不相交的平行世界。直到写《炽凰绝唱》的那一段时间，她绝望到快要发狂，才敢将他细化，怀着不可言诉的诡谲心思，和她笔下的女主有了交集。
读者总在文下，被她虐得乐此不疲，却又不停跟帖，骂她变态，让她去死。
却无人得知，她笔下的每一个女主，都是她的化身。
她们腌臜卑劣地匍匐在烂泥中，苟延残喘，却依旧想要耀眼又温暖的光明。
虽然最后，她亲手替林莫娘碾碎那曾经可能的光明。
她想起简爱的那ว段话：“你以为ฦ我贫穷、低微、不美、渺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如果上帝赐予我一点美，许多钱，我就要你难以离开我。”
因为是他，所以才会格外地在乎在他面前是否受到尊重。
她无法忍受这种不平等。
虽然可笑。
可笑的故事，可笑的幻想，可笑的慰藉。
她可怜又可笑的自尊。
林陌抬头看向散落漫天的星子。
星子亦静静地回望着她。
她还有许多事要去做，她也刚开始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