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身的草味是你抹的？”
一时间四目相对，慕容烟有些尴尬，撇过头去不看他。他的嘴角勾着些似有似无的笑意，无意中瞥到了自己此刻的造型，瞬时合不拢嘴，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慕容烟。
这个俊逸的少年分花拂柳面带微笑地朝她飘过来，眼角轻挑，深褐色的眼眸里藏着几许清冽和魅惑，仿若花色，稍不注意便勾人心魂。慕容烟傻傻地想，不会这么好运气遇到仙人了吧？
但我们的三小姐显然不知悔改，从此成痴。
柳氏芷碧，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于宫尽事，克尽敬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册为正一品贵妃，为ฦ三妃之首。帝亲授金册金印，宠冠后宫。
天启元年四月，政通人和，百废待兴，金生水起。帝欲立离为后，众臣死谏，恐帝ຓ惑于巫祝，危乱天下，遂罢。
接下来便是一番无关紧要的嘘寒问暖，以及与文武百官的客套寒暄，慕容凝皆一一应对。直到晚宴时分才退朝，而慕容凝则陪同皇帝共赴宴席。
宫女们鱼贯出入，桌席上菜品源源不断地轮换着，而慕容凝只是停着筷子喝着汤。皇帝见了，也放下筷子，宽和地笑了起来：“凝儿怎么不吃了？莫不是嫌这些菜色不好，那ว再让厨子们做一桌来。”
“承蒙皇上关爱，慕容凝已饱，无需皇上再挂心。”慕容凝低眉敛目，恭谨和煦的笑依旧ງ恰到好处地挂在嘴边。
皇帝脸色却沉了下去：“怎么เ一段时间未见，倒这般生疏了起来？”
“即便是皇上兵临我未央宫，臣女怎敢有半句怨言。”
“朕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怪上了锦官卫啊。”皇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朕此番召你前来，便是与这事有关。”
皇帝瞥了她一眼：“凝儿。锦官卫暗地里有所调动，可不是朕的旨意。朕老啦，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了。但总不能由着他们胡闹，净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所以朕此次召你前来，是想让你着手此事。”皇帝ຓ说话的口气依旧稀疏平常，仿佛不过是唠嗑家常一般随意自然。
慕容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了，半蹙着眉盯着皇上温和的笑颜，一言不发。
“你这丫头倒也大胆，世上怕是没第二个人敢这样盯着朕看了。”皇帝不以为ฦ意地笑笑，“还真是像阿怜啊。”
慕容凝墨黑的瞳孔倏地紧了一紧，她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ะ一动，仿佛是要看出那句话里的真心还是假意。然而那ว个已年过半百的男子饱经风霜的脸上有的只是波澜不惊和不动声色，淡然地品着汤、夹着菜，偶尔看看慕容凝，像是一切的感情和情绪都被阻挡在内，深不可测。
“臣女惶恐。未央宫怕是难当此任。”慕容凝干脆ะ地拒绝。
“未央宫的情报可谓是无孔不入，朕是知道的。从贩夫走卒至达官贵人，从客栈老板到青楼老鸨，从武林高手及奇人异士，难道不都有未央宫的亲信？如何不能胜任啊？”
“皇上知道臣并非此意。未央宫自古便有宫规，恕臣不能干涉宫中之事。”
“难道没有宫规是要守卫我炎王朝，如今天下将乱，未央宫宫主莫非要袖手旁观？”
“……”慕容凝沉默了下来，紫微星不过失辉了一瞬，可留意到的却不止她一人。她尚未禀报，皇帝却已知晓。如此星术高人，难道是他？可他……她看向身侧一身明黄的人，容和帝久久凝视着窗外愈来愈暗的天色，一直笑着的面容缓缓地变得凝重，金玉的扳指一声一声地扣着紫檀木的桌面，发出呯呯的沉闷声响。
紫微失辉，其实没有人比他更介意了吧？
“陛下提点的是，此确实是未央宫份内之ใ职。”
“哈哈哈！那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吧。”皇帝ຓ爽朗地笑着，一口饮尽杯中ณ酒。
眼看天色将晚，慕容凝愈发心神不宁，如坐针毡。皇帝看着她食不知味，心不在焉，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淡淡道：“你啊，罢了。朕准了，你去看他吧。”
“谢皇上成全。皇上所嘱之事，臣定当尽心尽力，不负皇恩。”
“好，不负皇恩，记得就好。”二十五年的至高皇权，容和帝的话音里早已๐听不出喜怒哀乐่，却仍旧ງ让她心头一跳。
她退席跪安，眼角余光只能ม瞥到明黄皇袍的一角，金线勾绘的金龙张牙舞爪，不怒自威。
从来天高意难测。
【第二节】
从长乐宫至怜陌轩的阡陌纵横慕容凝皆历历在心。怜陌轩位于宫中的最角落，轩中不曾有一个宫女太监侍卫，经年累月也罕有人迹。只有门口四季常青的翠竹绿意幽幽，倒是越发衬的轩中清净。
她又停驻在了轩门口，如同往常一样踟蹰难进。轩内若有若无的古琴声声，婉转又悠扬，缱绻又美好。她知道他就在里面，弹着那把七弦琴，念着那ว个梦里人。可是她却不敢迈进那个ฐ门，怕一不小心就惊扰了他。
琴音款款。直到黑暗吞噬了门口的那ว抹丽影，琴音才停下，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盏琉璃宫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朝门口移来。
温暖的灯火将那人的脸上也染上了微微的暖意，红润有光泽的样子。然而脸颊却瘦削到凹陷进去，握着琉璃灯的关节也突兀着，整个人瘦如白骨，青丝未绾，随着一袭白衣飘飘荡荡，在这深宫树影里隐约有些渗人。
“阿凝，你来了。”来人开口，声音却是出乎意料é的温和，犹如三月岭上的泉水叮咚，沁人心脾。
“你知道我来了，却害我好等。”慕容凝和他并肩朝轩内走着。
“今日觉得气息尚顺，便弹了首《凤舞》，一曲未终怎敢了断。”
“哦？近日好些了？”
“我这副样子，还能好到เ哪里去？不过是一日撑过一日。”男子随意的笑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慕容凝却骤然停下了脚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