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上的风着实很大,吹得衣袂猎猎作响,明霜转目看向天边,明月高悬,又大又圆,明亮而皎洁。风里卷起枯叶,抬头一望,整个汴梁城就在她脚下,街上华灯数盏,夜色撩人。
“不行。”她语气坚决,“我现在就要去。”
“哦……”
后者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赶紧颔首,推着明霜飞快避开。
她也没在意,一面吹着汤一面笑说:“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您的好日子了,夫人说明天家里要来人给您量身做嫁衣,是京城里最好的裁缝呢。”
江城未及多想,点头应下转身就走。
“有没有被咬?”
这还是明霜长这么大头一次在野地里过夜,江城从来在外漂泊惯了,早习以为ฦ常,她却显得百般不自在。怎么说也是锦衣玉食十多年养出来的小姐,山洞阴冷潮湿,坐一会儿就凉飕飕的。
尽管明霜一向喜欢热闹,但府上这些人她素来是不待见的,因此玩得并不算愉快。于是趁着明绣看傀儡戏看得入迷,她早早的开溜了。
“是啊。”明霜也发起愁来,“几时才有的?怎么从前不这样……”
叶夫人见她这反应有些奇怪,不由道:“怎么เ?是觉得他哪里不好?”
果然是为ฦ这个而来的。她摩挲着杯盏沉默未语。
江城颦眉抿了抿唇,只好道:“从前,有一只山精……”他自小就很少听故事,别说讲了,连知道的都没有几个,临时要他想一个姑娘家爱听的,简直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乍ๅ然回想起乔๒清池信上的内容,知道她喜欢听这些稀奇古怪的话本,于是随口而言,胡说八道,也不知讲了什么เ。
从来没听说过人昏睡还用喊魂的,江城将信将疑ທ地看着明霜:“我不会说故事。”
明霜无法,只得坐在车里等。杏遥挨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说些其他的事想引开她的注意力。
她吩咐要疾驰,车夫便扬起鞭子来往马上一甩,车内颠簸了一下,很快就摇晃着辘辘前行。尽管已๐经是快马加鞭,明霜仍旧嫌太慢了,心里跟着马车一起七上八下。杏遥把帘ຈ子打起来往外看了眼。
陈阿元呆呆望着她,反应了好一阵,才跪下来要给她磕头。
明绣自打从郡王府回来就把人关在房里,想是觉得丢了人,连饭也不吃,只顾着生闷气。她正愁没处撒火,这孩子恰好跑去撞枪口上了,也难怪会这么小题大做。
花厅里,众人围着火炉而坐,炉上烫着酒,旁边还架了只小羊羔在烤。宜春郡主ว正和人下棋,捏着棋子尚在琢磨。
眼见明绣接了,明霜才招呼杏遥:“走吧,林子里怪冷的,等日头出来可就糟了。”
“好!”
从前也没少进来,大约是看里面丫头多,怕给她招闲话。明霜把玩着手里的暖炉子,摇头笑道:“既是这样他又何必赶着回来……你把这个拿给他,叫他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着,她将汤婆子递过去。
于是又一局骰子声响起,大珠小珠落玉盘,两ä人似乎都是骰子界的高手,各不相让,对视的神情看着格外专注。
江城望着他淡然揭开,“混江龙。”
明霜慢悠悠地到他跟前,笑盈盈道:“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可别伤了人啊。”
左听云笑得很暧昧:“莫非你是对她……”
王妃面带微笑地颔首看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她:“我记得,明府上还有一位小姐,听说和锦儿差不多大,只是腿上受了点伤,挨到这时候了也还没谈婚论嫁。可是真的?”
叶夫人笑着说是,“她在家里年纪最小,打小捧手心里宠着,难免娇็惯。”
“小姐,您怎么了啊?……难道是又疼了?”
婚礼热热闹闹的筹办着,秋季也慢慢到了尾稍,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了,对于旁人来说不过是多添件衣裳,然而对于明霜而言,这无疑ທ是最难熬的季节。
刚至穿堂,抬眼一望,他正站在中间,身形笔直如松,脸上一道血痕,不知是怎么เ伤的,血从脖颈往下浸过衣衫,瞧着很骇人。
“好,我知道了。”明霜定了定神,眸色肃然,“推我过去。”
原来他打这家铺子的主意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倘若她不肯出一万两封口费,账目往官府上一送,准叫这间商铺第二日就关门大吉。
“这算盘打得够响啊。”明霜咬着牙笑道,“真会‘趁火打劫’,我偏偏不买,大不了这一单咱们不做了。”
待得她走远,叶夫人房里的嬷嬷这才转身进去。
他难得没有别过脸,反而很是欣然地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江城:“……”
怀里的小姑娘琢磨着小声开口:“吓人。”
她同她都是庶女,一样是小妾带大的,不怕她听了方才那话不觉得膈应。
“妹妹怎么เ说也是明府的小姐,要说身份本来也不低了。”明锦面色未改与她对视,含笑道,“只可惜,妹妹是妾养的,人家王府未必看得上。”
“小姐……”他放轻语气,把明霜手里的东西取下来,“这些东西咱们不能买,你若是喜欢,西大街也有,改天我再带你去。”
明霜把东西放了回去,喃喃自语:“这地方比东西大街上的集市有趣多了,做生意么,还是热闹些比较好玩。”
“哎,可不是么?”她放了个ฐ白眼,叹气道,“话说得可难听了,亏得我事先叫小姐别吭声,说什么都应个是。偏偏叶夫人还不解气,在纪夫人面前冷嘲热讽的。虽说是要立个威,那也不用这样吧……我见小姐喝茶的时候都捏着杯子气得发抖,现在心里只怕不好受。”
杏遥连忙点头,“诶,您想逛哪儿?”
明英是明家的独子,今年才十六,一直在学堂内温习,准备明年下场,明家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本来那话也不过是说来唬明霜,偏偏叫他听到了,这才难堪呢。明锦搅着衣摆不住称是。
“不是……”
如何是好呢。
还没想出什么เ头绪,隐约听到街上传来打斗的声音,杏遥刚上车把垫子摆好,回来就听明霜问:“前面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杏遥走到เ街边探头张望,“小姐,有人在打架呢,阵势可吓人了。”
“在打架?”她双目斗然一亮,“走,去看看。”
杏遥吓了一跳:“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万一伤到您怎么办?”
“没事的。”
江城亦出声阻止:“小姐,刀剑无眼,还是别去了。”
她不以为意:“我不是有你么?你看你都歇了好久了,是时候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谁知道她又会有什么奇怪的打算,江城慢吞吞道:“人家打得好好的,属下去作甚么……”
明霜笑出一脸的花:“当然是去劝架了,打架多不和睦呀,对不对?”
江城暗叹了口气,自从上回在屋顶ะ上和她表白心意了之ใ后,明霜显然用他用得比从前更加肆无忌惮了……
走出去即是高头街,这一带商铺密集,最为繁华热闹,沿街摆开摊子,买卖衣物、物品、书画、珍宝等等,一路熙熙攘攘。正由于人多,看戏的也不少,此刻竟赫然围了个ฐ大圈子,里里外外都有人踮着脚๐张望。
打架情况倒没有江城想得那般凶险,局面几乎是一边倒,四五个人拎拳头揍那一个ฐ。
挨打的是个做生意的小贩,也不知招惹了哪路地痞流氓,连摊子都给掀了,人被摁在地上,连连呻吟。
看他那模样是个年轻人,书生打扮,生得斯文白净,别说还手了,就是护着头都很艰难。
眼见着人已经被打得在往地上呕血,杏遥有些看不下去:“这也太过分了,五个人打一个,不是摆明了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么เ?”
明霜也拧着眉颔首:“就是,以多欺少,胜之不武……小江,去把他们都给我拎过来。”
“是。”他颔首应声,随后足尖轻点,一个翻身落到人群里。
几个地痞打得正欢,冷不丁衣襟被人提起来,狠狠扔到地上。几人一脸茫然地对视之后,啊啊嚷着举拳头就要上,江城立在原地,右手负在背后,但出左手,轻轻松松把那人拳头拦住。
对方愣了愣,咬着牙使劲,竟不想动不了他半分。江城面色未改,手臂一转,便将他摞倒在地。
市井流氓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明霜气定神闲地摇着折扇,坐在轮椅上瞧热闹。
不多时,五个混混就被江城提了来扔到她脚边,满地打滚的哀鸣。
“他们怎么เ叫得这么厉害?”明霜有些担心,“是不是你下手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