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里的人几时见明霜发过这么大的火？周围立马寂静下来。
“客气什么。”她一副没心没肺地样子，嘚瑟道，“记得把你那个侍卫留着和我的人比试就好，他一回来，你第一时间通知我啊。”
明霜点了点头，伸手来让他抱，温驯的模样愈发像个孩子，江城抿着唇，垂下眼睑弯下腰去背她。
江城帮她系好袍子上的衣带，颔首将火灭了，“属下适才看过了，此地是在龙脊山下游，离汴梁城郊不算远，走半日应该就能城门口。”
她是一直觉得他生得好看的，但按理说在相貌上乔清池也并不逊色，只是他有的是英气，而乔清池更多的是风流儒雅。
春雨连着下了快半个月，眼见又到清明节了，待雨停时，叶夫人就派人来说要去郊外扫墓祭拜。
“查不查都那ว样……”明霜笑得无奈，“你怎么来了？咱们已经定了亲，按规矩是不能见面的。”
知道他二人不和，明霜讪讪地出声打断ษ道：“小江夜里守到子时，这是来的时候爹爹定下的，那一阵我刚好被人推到水里，担心还有小人作祟，所以他一直待得晚。”
明霜靠在软枕上，见他提剑走到เ跟前，眉间的神色看不出情绪，想起前段时日他还在恼自己，不由小心翼翼地笑道：“你怎么เ才来？这些天去哪里了？”
“退了，才吃了两天药……你怎么知道小姐发烧？”杏遥觉得奇怪，“谁告诉你的？”
“头儿……”其中一个看这满目鲜血横尸遍地，早已胆怯，“这是唱得哪一出啊？事先可没说明家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啊！”
四周的劫匪见此情景不由心惊，当即拔刀抽剑，厉声喝道：
她其实待谁都是这样，无论是不是自己，她一样能玩能打趣能说笑，所以一直以来他又算什么？
——“难怪古人说秀色可餐，长得好看就是好，光是看着你喝药也不那么เ苦了。”
“江陵可有名医能治断骨的？”
渐渐到了正月末，萧问已准备启程南下回江陵，江城请了半日假，一路送他到城门外。
明霜一面随口敷衍，一面暗自揣测。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莫非是因上回在明府输给了江城，心有不快，故而此番特地来找自己้的麻烦？
她神色如常，轻声应道：“公子不必多礼。”
江城把佩剑放在桌上，撩袍坐下。萧问提壶给他倒酒，打趣道：“你还真是和从前一样，到哪儿兵器都不离身的。”抬眼不经意瞅了瞅，忽然奇怪：“哟，怎么用上剑穗了？我记得你从来不挂这个的。”
他嗯了一声，低头往里走。房中有炭火燃着，十分温暖，火上温着酒，旁边架了鸡正在烤。炉边坐有一人，身高背长，魁梧结实，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翠锦红袍，年纪要长他几岁。
“诶？有人在比赛夺标啊。”明霜注意力被转移开，直命杏遥推她过去，“走，瞧瞧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那你老躲着我作甚么？”
江城抿唇点点头，“属下知道了。”
明霜已停了步子，在前面等他，“怎么了？是不是方才我没让你出剑，你不开心了？”
“呸呸呸。”杏遥直往地上啐，眼泪都快出来了，“别满嘴死啊死啊，真以为吉利么เ？不过就是腿上旧毛病犯了，引着发了会儿烧而已，哪有那ว么厉害的！”
他叹出声，拉上被衾给她盖好，这才悄悄出去。
“这膏药好着呢，宫里娘娘用的。”杏遥把托盘放下，“抹了绝对不会留疤，你用个两天就好了。”
恰好此刻江城也正抬眼望着她，四目相对，一双盈盈秋水映入眼帘，漆黑如墨的瞳子里有他自己的身影，不甚清晰。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不到他张毅也有今天！”赵良玉拍着大腿叫好，“您是不知道，如今他家铺子退货的退货，走人的走人，可应了那句话——树倒猢狲散！”
“诶。”
街上有禁兵清扫路面，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行出宫门，大红的檐子，雕金嵌玉，宴乐่声声，不绝于耳，当真是十里红妆，无限风光。
“哟。”杏遥正打络子，很是稀奇地抬起头，“太阳要从西边儿出来了？小姐是做了什么好事儿，夫人还给您涨月例？”
他恍惚以为听错了什么เ，不明所以地“呃”了一声，满目怔愣。
好像很喜欢看他这个样子，明霜支着下巴笑道，“已经改好了，你不用担心，明儿拿去交差吧。”
另外在旁的伸手指着他：“姓江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身后还有府上其他家丁跟着，江城拱手告辞，转身疾步追进胡同之内。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江城轻轻抬眸，四目相对，却有几分赧然，随后便不太自在地问道：“属下……脸上是不是沾了东西。”
看着眼前堆成山的红萝卜，江城心有无奈，默不作声地把她拨来的东西吃完。
杏遥没念过几天书，听了一阵品了一阵也没悟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笑道：“我不懂，横竖您做得对就是了。”
杏遥换了热茶，应道：“是是是，可算赚了点儿。不过就这五十两，还不够回您那头面的本儿呢。”她叹气。
好说歹说讨价还价了半天，明霜才妥协只当一半，那就是四百两，还有一百怎么เ办？
杏遥双目微瞪，难以置信：“小姐，别啊，这可是压箱底儿的东西，姨ถ娘留给您做陪嫁的……”
“谁说我要买了？”明霜连头也没抬，取出纸笔来，把方才那些绸缎的颜色纹饰价格一一记下来。然后煞有介事地对他说道：“货比三家这个道理知道么？不去瞅瞅别家的是什么价格，万一买亏了呢？”
“江南的人矜持温柔，偏好素า净的颜色，京城呢富丽堂皇，都喜欢大红大紫。”店伙说着又拿了一匹，“一般啊像这种妃色、桃红、石榴红、缃色、葱青是卖得最好的，当然宝蓝、松花绿、紫棠、玄青售得也快，不少公子老爷爱这些个颜色。”
江城尴尬地别过脸，甚觉窘迫地俯身去收拾残片，明霜抬手拦住他，笑道：
杏遥眼下连叹气都懒得叹了。
她视线也不知落在何处，盯着虚里讷讷出神。
直到杏遥付了糕点钱，俯身来唤她，明霜才反应过来。
“小姐？你想什么呢？”
她怔怔地摇头：“没什么。”
杏遥狐疑：“没想什么怎么我叫您，您不说话呀？……这糕还热乎着，您尝尝，老板是苏州ะ人呢，味道一定正宗。”
她茫茫然地接过来，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像是在思索什么，半天都没吱声。
看她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杏遥叹了口气，“小姐，天色不早ຉ了，咱们回去吧？”
明霜这才颔首道：“好。”然后又朝方才的那位老妇人点头一笑，取出一枚银叶子递过去，“此前多谢老人家相助，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老妇摆手退了回去，“这钱两ä上回你情郎就拿了不少，老婆子一个人吃喝，花不了几个子儿，姑娘不必给我，太浪费了。”
见状，明霜也不强求。
杏遥推着她往回走，一脸迷惑地皱着眉：“什么情郎？是说乔公子么？”
明霜偏头望了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知道提了不该提的人，她吐了吐舌，缩着头不敢再多话。
*
江城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拎着一堆东西交给杏遥，却听她说明霜一回来就命人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捧着酒壶一直喝到เ现在。
江城愕然：“她喝酒了？”
“是啊，拦都拦不住。”杏遥盯着手里这些糖葫芦串儿，颇็为为难，“怕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刺๐激，这会子也吃不了这些糖了。”
“你们出去了？”
她颔了颔首，“没办法呀，小姐嚷着要去铺子里看看。”杏遥扶额，“你也知道眼下市井上胡说八道的人多……都怪我嘴里没个把门，临着要走了，提了一下乔公子，小姐就……”
她果然还是放不下乔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