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黍甩开脑中沉闷思绪,应一声,弯腰,想把大丫二丫ฑ一起抱起来,却是力气不够,怕不小心把两个孩子给摔了,只能先抱抱这个,再抱抱那个。
暗黄色烛火摇曳,陈黍就这样呆呆的立在屋内,看着陈老太挥舞扫帚的佝偻身影,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我知道。”
陈黍激动的站起来,脸上兴奋得不行,“大四喜!”
“等青延好了,我们重新再来找你算账!”因为顾忌着刘青延身体,那两个狗腿只短短朝陈黍放上两句狠话,就手忙脚๐乱的将人背了出去。
跟在刘青延身后那ว的两ä个ฐ狗腿一把扶住刘青延身子,胡乱扯了布巾擦掉他嘴上衣服上那些血,抬头,又怒又急瞪着陈黍,“你,你竟然把青延弄晕了?”
“书啊?”上一任宿主ว死前一直在搞事,陈家人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收他的书,陈老太回想了下,道:“我当初让你大嫂去拿的。”
“有啊,但那ว也便宜不到哪去,虽说普通人家是能ม吃得起了,但宿主ว你这是普通人家吗?你们这是要供一个读书人的人家,读书多烧银子。”
甚至有一个路过的老道停在陈家门口,那仙风道骨的,拂尘雪白,气度卓然,抬手指着陈家刚出生的老幺,说什么文曲星下凡,天生的状元命,以后封侯拜相必成大器。
“结果这死了一次又一次的,陈家丧葬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也不嫌晦气,我看哪,哪是什么文曲星,明明是天生的衰神。”
床上的人头发花白,身材枯瘦,脸上皮肤干枯如树皮一样贴着,因为年纪大,眼睛都有些混浊了,就这样病气奄奄的躺在床上。
床头的黑木箱子上放着小半碗黑糊糊的药,难闻的药味正是从里面飘散而出。
闻屋内药味重的程度,也不知道那ว是第几碗了。
“干爹……”
陈黍呆愣愣的立在原地。
他在系统传过来的记忆里是见过这位老秀才的,长相可亲,性格和蔼,每天都笑呵呵的,陈黎安小时候来这听他教导时,常常被他提问抽考,每答对一次就会被他奖励的喂一颗甜枣。
这么好的一个长辈,竟然只短短一个多月就憔悴病重成这样。
“你来这做什么เ?”
老秀才就这样躺在床上,冷冷的斜睨着陈黍,脸上不带一丝温度。
“我来看看干爹。”陈黍呐呐接口。
“看我?”
老秀才冷笑一声,满是厌恶,“不需要。”
“你们陈家的礼我已经还了,再不欠你什么,你也别叫我干爹。”
“现在,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出去。”
“……干爹”陈黍却是不愿,他今天必须得想法子把老秀才哄好,他的茂之ใ仿字还没送呢。
陈黍捏着茂之仿字,手心微微发汗,再唤老秀才一声“干爹”,试探性的往前,却是才走出一步,老秀才就怒了。
“出去!”
老秀才气得不行,抬手抓过床边还有一小半药汁的碗,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直直砸向陈黍。
陈黍躲避不急,就这样被砸上了面门,只听“砰”的一声,碗盏碎裂,药汁洒落,裂ฐ开的碎瓷从额头上滑下,还有不少扎进了皮肉里,丝丝缕缕的血顺着伤口涌ไ出,没一会儿就染红了脸……
好疼!
陈黍从小就受不得疼,眼中瞬间涌出泪来,扭曲着脸,一手难受的捂着额头,疼得嘴唇都微微发白,就这样立在原地。
老秀才也懵了,他本只想把人赶出去便罢,哪里想到会真的砸到人。
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想要下床却是再没了半点力气,只能这样看着陈黍,心头发慌,很是手足无措,“黎安。”
“我,我不是……”
“干爹……”
陈黍被老秀才的那声“黎安”唤回点思绪,思量一下,强忍着痛意,缓步走到老秀才床边。
然后半蹲下身,伸手去拉老秀才的手,“干爹,对不起。”
另一手拿出放在身后的茂之仿字,递过去,“这个给干爹赔罪,干爹别生我气。”
字是被他放在身后的,护得干干净净完完好好,没沾到一点药汁,也是用的干净的那只手拿,没染到一点额上的血。
卷轴旁้裱工延出由锦布制ๆ的月白色隔水上绣画着飘逸的云波浪纹。
老秀才垂眸,盯着陈黍抓住自己的手,上面还染着点点血迹,红得刺目。
总归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哪里能舍得,老秀才轻轻抚着陈黎安手,拭过上面血迹,又是气他,又是气自己้,“我没有想伤你的,你,你……”
怎么就不知道躲呢?
“我知道干爹没想伤我。”
陈黍忍痛,望着老秀才,勉强展出个笑来,“干爹打小就对我好,刚才定是无意。”
“……我”
老秀才还想说些什么,陈黍就又把手里的卷轴再次往前递了递,“干爹看看吧,知道您喜欢茂之先生,这幅茂之ใ仿字是特意买来给您的。”
“谢,谢谢。”
老秀才接过字,瞥过隔水上的标记,认出这是在文墨轩里挂了许久ื,要价一百两的那ว幅。
他当时有想买过,但囊中羞涩,问完价格便又作罢了。
“干爹喜欢吗?”
陈黍见他说谢,心觉有戏,就这样直直的望着他。
“喜欢。”
“那干爹可以……”
“不可以。”知道陈黍想说什么เ,老秀才淡淡拒绝,他不善说谎,这幅仿字他喜欢就是喜欢,不想再和陈黍继续当义父子也是不想。
“干爹。”陈黍垂下头,额上还在往外渗血,身前也湿了一块,是被药洒湿的,正隐隐盈着药味,微苦微涩,看着委屈极了。
“黎安。”
老秀才唤他。
“干爹。”陈黍应声,将老秀才手抓得更紧,眼中再次盈出泪来,“干爹您别不要我。”
“不是我不要你,只是我们不再合适当父子了。”老秀才硬着心,冷声拒绝,“黎安是天才,自小就聪明,小小年纪便能考上童生,日后前途无量。”
“而我,如今已有六十高龄,却还只是个秀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配当你的义父。”
“你们家送的礼我已经折成银钱还回去,忝当了你这么多年的义父,已是我厚颜,如今这幅仿字,便当我们父子情意的了断,我待会会让茹姝把仿字的钱送回陈家,你走吧。”
“干爹……”
老秀才一字一句,都是一个多月前上任宿主指着他骂的话,只用词更文雅些,但都不是什么好听话就是了。
“干爹还生我气。”陈黍语带哭腔。
“并无。”
“有,就有!”
陈黍额上还疼得不行,思绪转动,泪涟涟的装出个可怜模样来,“干爹说得再好听,总归是生我气,不再喜欢我,不想要我这个义子了。”
“可,可……”
“我也不想啊。”陈黍哭得极惨,“我也不想不敬干爹的,是那ว个人,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