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空气是肃杀的，在这人间芳菲的四月天里，感受不到春日的融融暖意，圣躬不安的消息不胫而走，奏办章京和南书房里都减少了往乾清宫递单折子。蛰伏已久的虫豸都在朝堂上蠢蠢欲动起来，一场山崩海啸显然避无可避，迫在眉睫了。
“娘娘，奴才有句话，想说给娘娘听。”
萧恪想让她活着，就因为这一点，她没来由的信任他。陆青婵偶尔也听说过外头传来的闲言碎语，她原本并不信，可如今心又忍不住揪了起来。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萧恪此时此刻的境遇和当年在乾西三所里并没有什么เ两样，也是高高的一座宫阙，他立在当中，他自个儿立了一堵墙，不让别ี人进来，别人也不敢进来。
方朔和沈也这些做奴才们的早也交代过，若是十二殿下过来，便不用太过阻拦，可对于瑾太妃却不知道该不该拦下，陆青婵把《筠廊偶笔》用笺子夹好，从容地站起身：“请吧。”
陆青婵确实也听说了这几日皇上不曾叫大起，只是照常处理奏折，国家照常运转着，偶尔传诏几个阁臣们去弘德殿议事。这几个阁臣都是皇帝ຓ登基后新提拔的心腹，嘴巴严得一点缝儿都不露，因此皇帝情形如何，外头根本没有人知道，人心惶惶的，也只能私下里猜测。
高趱平也是翰林出身，性情里就带着那ว么几分桀骜，是个ฐ不事权贵的不驯之ใ人。
“季安……你！”李授业的脸色铁青，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朔已๐经笑着打圆场：“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两位大人关心圣躬难免心急。还请诸位大人先行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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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里森然而冷寂。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朕从来不后悔！”
这也确实是萧恪能说出来的话，但凡是他想，便要竭尽全力去抢，不论是万里江山，还是区区一个ฐ女人，陆青婵从来都不认为萧恪是一个会后悔的人，他总能大刀阔斧ร给自己找出一条路来。
博山炉里今日燃的龙脑香，有着清心凝神的功效，可萧恪心里却并不十分平静，他又翻开下一本折子，茶盏里被有善添了茶水，他啜饮一口淡淡问：“陆氏是你的女儿，朕让她行蚕礼ึ，也是看重她，你为何不愿？”
他行云流水地奏章上写着朱批，用的是文徴明的行草，根本不注意两个老臣的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的神情，陆承望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终于迟疑ທ着对皇上躬身行礼：“皇上……”
“主子，皇上来了。”沈也垂着手低声说。
名不正则言不顺ิ，陆承望是平帝在位时提拔的老臣，在他心里，首先遵的便是平帝的旨意，对于萧恪，他心里并不像表面那么เ尊崇。他和高趱平是两类人，对于这样的皇帝ຓ，很难让他从心底生出臣服之心。
他喝了两杯浓茶，可依旧ງ压不掉心头的火气，他猛地站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有善一溜烟地跟在他身后，萧恪淡淡说：“不用跟着了。”而后，径直向昭仁殿走去。
离除夕一日又一日的近了，敦惠太后新丧，阖宫上下的节日气氛倒不似以往那么浓，可到底是新า帝头一年除夕，无论如何也不能ม太轻率了去。
萧恪绕过她，走到了万字锦底门前头，里面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方朔在身边试探着问：“皇上，要不咱们晚点再来？”
走到昭仁殿门口的时候，萧恪突然想，这已经是他认识陆青婵的第十四年了，比萧让早了四年。那一年是太乾十六年，他母亲身上还有着几分稀薄的恩宠，他也和其他皇子一道坐在平帝万寿节的宫宴上，陆夫人领着刚满五岁的陆青婵，雪团一样的小人，甜甜地叫他五殿下。
“见禧，把皇后扶起来，”太后的声音像是游丝似的弱，可语气却带着坚持，“你是做皇后的，应该端庄持重，没得叫奴才们笑。”这话不算轻，陆青婵吸了吸鼻子说：“还请娘娘责罚。”
陆青婵很瘦，带了一个奴才孤零零地走在雪里，身子骨儿上头都带着几分伶仃姿态，她的鹤颈伸出滚边的毛领子外头，细弱得仿佛一下子就能掐断似的。见禧给她请安，陆青婵弯腰把她扶起来，那袖子底下伸出的手腕上带着一个ฐ白玉镯子，衬着这细软的腕子，整个人愈显可怜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