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南峰院如何来此?”

章越三度向章友直行礼后,离开了章宅。

“大官人真是热心肠。”

一路上邻里询问:“章大官人穿得如新姑爷般去哪?”

章越见此一幕出了神,待到众人举杯时,这才回过神来。

就算明知心底有芥蒂,只要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没必要得罪人是不是?

“提携是少不了的,但少不了要去京里,但你也๣晓得我这人懒โ得动,难离故土,哎。”

“没错,就是这条街的人,你就说如何吧!”

章实见这一幕笑道:“娘子何必心疼这些钱,没听今日令君已是答允了,看在二哥的面上将之前衙门欠我们家的八十贯钱一钱๥不少的还了。”

说实在的就凭自家大哥这出手,放到水浒传里,恐怕连宋江都要甘拜下风。只是宋江花钱๥能收买人心,咱大哥这纯属…

章实忙道:“草民见……见过相公。”

章越暗道,自己兄长丢人了,烧尾意指鱼跃龙门,化龙时,必须雷电为烧其尾乃化。

一般的进士尚不敢得罪,万一是头甲进士,甚至三鼎甲,这样的人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那万万得罪不起。

故而春榜一出,就不必如以往那般等到殿试之后,各地方官才开始张罗。

章丘喜爱城里的热闹,四处看个新鲜,还扯着郭学究的衣裳问个不停。

章实又赶起了他的太平车,章越与章丘坐在车尾,郭学究与郭林抱膝坐在车中。

章越转头看去,但见不少经义แ科的几名考生也是下笔如飞答得飞快。

章越不动声色继续下笔写题๤,片刻后又见这名厢兵与一名公吏说悄悄话。

似县令如此做官的,最恨就是上下隔绝。

县令道:“这一次州学问本县取七人入学,其中六人都是县学学生,唯有一人名叫章越却名列在外。他本欲报考今科县学录试,却让卢贴司借故阻扰,阴阻保正为他具保。”

章越给拉车村民塞钱,他照ั旧没要,只是憨憨地道了句‘两位郎君高……高中’。

但看看师๲兄别人十道取六道,自己要全对,可县学招录还是要去,书还是要读。

而这时章越则开口道:“昔白居易往长安投文前辈顾况,前辈睹其姓名,笑称长安居大不易,后观其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复云‘道得个语,居即易矣’。”

县令命人收下卷子,微微笑道:“昔韩退之ใ为官时多喜提携后进,为求科甲,投文请益者不计其数。但韩退之为高官后,却不复为之了,为何?多甚看不过来。”

“你啊你,”章友直摇了摇头道,“罢了,老夫与令君有几分旧情面,姑且替你说一说。”

章友直问道:“你九经都纯熟了?”

州学学李正看着手中纸片不由问道:“三字诗?这到底何人所作?”

但古文经学今文经学对于《周礼ึ》都持存疑的态度,甚至认为这书是后人托周公之名的伪作,唯独到了王莽,王安石手中才备受推崇。

“你倒是有一手,这么大的事也不知会我一声。你可知伯益先生何等人,那可是当今官家都诏之不去的人。你如何拜入他的门下,快与我说说,你不是说进不了章氏的族学么?”

彭经义哪知如此内情,听闻有饭吃爽朗地笑道:“好咧,劳烦大哥!”

说着章实从兜里取了一吊钱拍在桌上:“你看看。”

“真的。”

正在说话之际,外头有人敲门道:“敢问这是章家吗?章大郎在么?”

“你以为三叔不让你吃?是自己想偷吃吗?”

“好咧。”

郭学究,师娘二人还以为章越这话是答允了,当即很高兴于是笑道:“说这些作什么,又没说你不是先生的学生了。”

章越道:“每日抄书之ใ外,回去后都有练一个时辰的练字。”

章越依旧留在最后一个询问。

但如此基本功,等闲不会有人练习,大多数人练个一两个ฐ月就差不多,而很多人练了一段功夫就可以写出漂亮的楷书,不必费此功夫。

这就好比大多数人写字总喜欢将横提撇捺写得很长。

至于章谷曾先后受学与徐铉ຉ,徐锴,尽得所传,其中包括徐铉ຉ最得意的篆书。章谷于开宝二年登科,为南唐科举第一名,也๣就是状元。

徐铉把这句话转告给宋太宗,史载李后主因这句话遭杀身之祸。

教授叹道:“他言大丈夫不趁年少博名于世,待到须ี发皆白得之何益?此人说完即辞别了。”

“我当时与他试言,以汝的天分若再拜入我的门下唱名东华不难,但若只为唱名东华也实可惜了。汝可先潜心于学问数年,再徐图贡举之事如何?”

章越套了会近乎,发觉人家不理睬你。

职事点了点头当下负手离去,章越转过头看向小女孩。

但是宋朝读书人襴衫,保留แ了曲裾的穿法,因为曲裾比直裾更正式更郑重,也不太管学生们到底这么穿到底方แ便不方便。如今恪守古礼的官员读书人也๣仍穿曲裾深衣。

“师兄,这曲裾如何穿?”章越一脸茫然。

郭林也是一脸无奈道:“师๲弟,你可问倒我了。”

“总不能去问学正怎么穿襴衫吧?”章越忽笑道。

“这。”

章越道:“师๲兄,你看我们自入县学来一路有几人穿曲裾了?”

规矩是规矩,执行不执行另外回事。

“这倒也是。”

章越道:“我看,管他曲裾直裾。只要不秃巾短后即可。”

秃巾就是头上不戴儒巾。短后,就是短后衣,后幅较短的衣裳。这不是说不能光屁股的意思,而是不能把裤子穿在外面,必须用裳遮起来。

郭林道:“这不太好吧。”

章越道:“咱们看看再说。”

这时职事走来道:“襴衫都领了,咱们一并去斋舍。”

“是。”

三人边走,职事又边对章越道:“孙助教知你是此番录试经生第一,对你很是看重。”

“多谢职事,多谢孙助教。”章越心底不由甜甜的,此刻感觉有些飘。

“每年州学都从诸县学中选拔学生,直荐国子监,若东京不录,也可去南监,若能ม得孙助教替你说一两句此事就成了。”

宋朝的南京是应天府,应天府是商丘。商丘国子监原称应天书院,范仲淹当年就是在此读书的。

宋真宗有一次到了南京,万人空巷。国子监的同学都争着去看皇帝长啥样子,唯独范仲淹不去。同学奇怪问范仲淹为ฦ何不去见见皇帝。

范仲淹平静地答曰‘他日见之不晚’。

数年后范仲淹进士及第,于金銮殿上见到了宋真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