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又去饭馆赊账了?”于氏急得哭了。

章越心底虽这么说,但坐在桌边嗅着喷香喷香的饭菜时,此刻千言万语唯有化作了一句‘真香’。

“三叔,我怎觉得爹买的糖霜没你好吃呢?”章丘边舔边道。

于氏听到这里彻底绝望,长叹一声无言上楼。

昏暗的油下,郭学究提着一竹筒小酒,小口小口地喝着。

章越见此几乎痛哭流涕๓了,穿越之后,咱啥也没长进,倒是这饭量一路见长。

每次章越都是鞋脱放在台阶最远之处。有些访客不知规矩将鞋踢踏在一旁,章越也会将鞋子整理好,方才进入堂中。

章越也知教授平日授课都在上午,申时以后只是答疑解惑。故而教授当初章越在申时之后来答疑解惑,倒也๣不说不上是一等优待。但是对于章越这疏ຕ族出身的子弟而言,却又是一等优待。

章越看了章衡一眼心道,此人怎么如此奇怪,说半句留半句的。

“难以置信。”教授道了如此一句。

教授捻须微笑。

而章越,则是章仔钧๕另一子任南唐工部侍郎,五子章仁彻这一系。章仁彻有七个儿子,到了下面散得就更多了。

教授对职事道:“说吧,此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章越闻言容色平静地道:“是。”

当时苏轼已年近六十,宋朝贬官至此很难活着回去,故而贬官到这里的官员所作大多哀怨之词,而苏轼这首却可称乐观豁达。与方才章越所吟的定风波一般,旁人道上避雨狼狈不堪,苏轼却穿着蓑衣斗笠,异常豪迈地往前冲。

郭林跟在章越身后细品心道,师弟此词很好啊,听得词牌似定风波。只是为何没有下半阙,难道没有作好。

“师弟……”郭林看见章越呼吸之间竟已๐睡熟,也不由á对章越躺下即睡的本事自叹不如,“……至少也先洗漱再睡……看来师弟真是累了。”

郭林欣然道:“师๲弟能明此理就好,故而……”

一旁郭林正好洗漱回来,看见章越如此勤奋练字,也觉得是个ฐ好办法,然后也伸指往床边土盆点去……写了几字后不明,又放在舌尖一点……

晚上下了一夜的秋雨。

于氏给章越端了水解释道:“是,卖鱼๠徐婶的媳妇,她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如今带着个两岁大的孩子,也是不易。人家如今与徐婶一并僦居在咱们家。一个月两百钱虽是少了些,但徐婶常送咱们些卖不完的鱼货,如此也可省得两三百钱了。”

章越点点头道:“今日没有功课,向先生告了假,回家看看哥哥嫂嫂。”

后来章越买了些茶叶给他们泡茶,再向他们请教就容易多了。是茶水起了作用吗?未必然。

郭林想了想道:“师弟,今日师妹求教的事,你之应对,我以为不妥。”

但一般而言女子读书到这里就可以了,但苗三娘๤还读了《礼记》,《诗经》。

郭林道:“师弟虽懒โ散些,但天资聪颖非我等所及。”

郭林摇了摇头道:“他或许想回来吧,听闻他县学落榜后,也想另寻名师。但他的家里也非宽裕,他娘前年过世,继母又对他十分苛刻๑。其实当初除了爹爹,县城里没有哪个老师肯收如此低微的束修来教他经学!”

两ä人的身影没入松林间,章越看着郭学究眼眶也是微红。

“将来应举时,你也这么说给考官听吗?”

郭林闻言觉得不妥,本着尽到作师兄的义务问道:“章师๲弟,你读书为何啊?”

这一夜,章实于地铺上翻来覆去,似下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章实犹豫了会道:“昨日徐掌柜说那ว边缺人,让我去帮手?”

吴安持见老者不仅不怒,反而博之一笑,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这老者似专程为二哥前来的,而没见到二哥,故而随意见见自己。方才薛县尉不是公务在身,而识趣地离开。

“瞧你怎么想的?溪儿还要继续发蒙读书,寻个ฐ高明的蒙师,一年没有十贯八贯怎么เ能行,还不说那笔墨纸张之ใ费。”

“虽说没拿回两ä百贯,但这八十多贯也算失而复得。”于氏说着话,不动声色将银子从章实手里接过,随即又埋怨道:“既是拿了钱就直回家,走到路上买酒买肉的,这钱万一给人扒走怎说?”

章越也是肚里发慌,拿借来的碗,及送来的酱油以及姜丝和滴醋,调制一碗蘸料。然后章越拿鸡蛋蘸酱,连蘸料都不放过地吃了个干净。

此刻๑市集散去,屋里好容易有了片刻安静,闽地山间提前入夏,阵阵的蝉鸣声传来。

抵卖和典卖虽一字之差都差别大了去。

章越突然看到了自己从车马街离去时,有一个ฐ人似跟在自己身后。

曹保正点点头道:“三郎请说。”

章实道:“至于我们章家有错在先,该打该罚都认了,绝不会令押司无法于人交待。”

一个人坐在自己身后道:“三哥,都日晒三竿了,还卧在床上。”

紧ู接着章家在城中经营几十年的铺子伙计连连辞职,直到一日还莫名失了火,如此不仅还吃了官司,赔了一大笔钱。

当日彭经义与章实二人喝得是酩酊大醉,但章越却不担心,自己不用多吩咐,彭经义是会把朋友的事放在心上的人。

年节自是挂桃符祭祖,爆竹驱傩。

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过法,小户人家自也有小户人家的喜庆。

这数日得空,章实带着一家人去宫观寺院里走动,看看县城喧哗热闹。

至于章越则也不拉下功课,每日勤读诗经,梦里练字外,也帮着家里挂桃符,打扫内内外外。章越办起事来也是不办则已,一办必整整齐齐,楼上楼ä上都给他打扫得干干净净。

到了除夕吃了年饭,章丘即一副满满期盼的样子。

章实于氏看了都是好笑。当即章实当下拿起一串铜钱挂在了章丘的脖子上道:“溪儿吃百二。”

吃百二是闽人俗语,即吃到一百二十岁。

章丘看着铜钱高兴极了,尽管他不知道这钱第二日就被于氏收起来,只是给他保管一日຅而已。

“三哥,还有你的。”

“我的?”章越微微讶异,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是十三岁的‘小朋友’。

“咱家的规矩,没成家前都要给随年钱。”章实言道。

“多谢哥哥!”章越满是高兴地收下。

章越数数了十三枚,是啊,过了年自己้就十三了。

马上就是大宋嘉祐๖二年,换算成公历也不知是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