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臣没有听说过。”
薛纨心里微微一动，虽然知道这会去皇后那里，无异于龙潭虎穴，也不由地改变主意，往皇后宫里来了。
檀道一被她闹得一身的汗，紧ู紧抓着阿那瑰的两只手，不敢进，也不敢退，稍一动弹，阿那瑰就要叫，他汗津津的胸膛贴在她身上，掩住阿那瑰的嘴，轻声说:“马上就好了，你能不能别ี叫了？”
檀道一俯下身，从她眉头吻到嘴角，他离的很近，定定地看进阿那瑰发亮的眸子里，很郑重地说:“我会对你好的。”
阿那瑰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不用去，你也不能去。”檀济摆了摆手，哑口无言地看着檀道一，他踌躇了半晌，才说：“荧惑守心，君主ว有难。陛下下旨，因为ฦ你有佛缘，命你代替陛下舍身出家，住持天宝寺——我已经替你接旨了。”
“殿下，”檀道一握住元翼的手，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了。
“我知道。”皇帝倒还不蠢，将一时之ใ气压下来，他对王孚道：“多派几个人去盯着，别ี出什么岔子。”
雪夜埋伏那ว一次，他对檀道一手下留情了。
左右侍卫得令，抬脚就往房内闯去，袁夫人断喝一声“滚出去”，颤抖的声音里尽是恐惧，檀道一一剑将两名侍卫逼退，他脸色阴沉地重复一遍，“袁夫人不想回宫，你们要犯上吗？”
大概是檀济昨夜发了脾气，家伎们都缩在房里不敢露头。别院里静悄悄，连廊檐下的云雀都成了哑巴。檀道一遍寻阿那瑰不着，心知不妙，奔回檀府，问檀济道：“阿松去哪里了？“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檀济合上棋谱，伸个懒โ腰起身，仿佛没看到檀道一衣衫不整的放肆样。只是在回头时，眸中ณ凌厉的冷芒一闪，“下次再敢乱ກ闯，打断你的腿。”
檀济苦笑着摆了摆手。北伐一战应对仓促，是吉是凶还不可知，这个ฐ官升的，他是百般不情愿。谢羡对檀济的忧虑心知肚明，不好多说，只能ม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找个轻松的话题来，“冬至休沐，去我家饮酒不？我那贤婿，有一阵子没看见了，家里老母也惦记着哩。“
皇帝一张脸在铜兽吐出的袅袅青烟后更显得缥缈晦暗，他抬了抬手指，缓缓道：“檀济审慎，谢羡宽和，王孚持重……诸位都是朕的肱股之ใ臣，所以，朕今日要将大事交托诸位。王孚，“皇帝略๓微提高了声音，王孚膝行到เ皇帝面前，泪流满面，紧紧ู握住皇帝的手，皇帝ຓ笑道：“太子性情急躁暴烈，你是他的丈人，要多教导他，不要藏私心。朕把国朝和太子，都交给你了。”
檀道一怕有不好的变故，忐忑不安地在市楼等到日暮，元翼的亲信匆匆赶来，说道：“柔然可汗遣了使者来，称殿下拐带了可汗的养子，陛下责问殿下，殿下不认，被陛下狠狠打了一顿，原本要封王的，也不封了，命殿下即刻离京，不许有违。”
“多谢。”元翼一杯酒下腹，被冲得泪光闪烁，“你的恩德，我以后一定报答。”
自太子府婢女横死，朝中都传说太子暴戾，为皇帝所厌恶。元翼趁机以宁州僻远，求皇帝将他改封豫州，皇帝ຓ犹豫不决，自豫州各州郡ຉ传来奏疏，声称当地百姓都感念元翼仁善，求皇帝授元翼为豫州刺史，皇帝见民意殷切，也就顺水推舟，将元翼改封了豫州，持节戊边，都督军事。
阿那瑰掰着指头一算，惊讶地叫道：“不到半年了！”
檀道一眼梢微斜，“看什么เ？”
檀道一蓦地睁眼，阿那瑰那张脸跳入眼帘ຈ。她扶案托腮，歪了歪脑袋，乌黑的头发在发顶梳成一个飞天髻，发侧别ี着一把玉簪花，额心一点殷红的花钿。阿那ว瑰是急着来见元翼，跑得衣襟散了，花也歪了，谁知扑了个空，她好没精神，用柔软的绢帕斯ั斯文文地沾了沾额头的细汗，说：“你脑子里想一堆不该想的事，这样也算打坐吗？”
婢女见他一脸冷淡，和刚才温柔缠绵的样子判若两人，也一愣，赧然答声是，忙退下了。
阿那瑰眼睛更亮了，连声问：“殿下问我了吗？他什么时候来？你下次什么时候还出门？”
阿那瑰的眼睛绽放光彩，“我娘说，南齐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锦绣园林，光绸缎就有几千几百种，软烟罗，青蝉翼，云雾绡，浣ã花锦……”
阿那瑰膝行过去，紧紧ู抓住元翼的手，他哀求道：“殿下，你带我走吧，我天天给你唱歌。”
众人都疑惑地放下了碗。
阿松拎裙走上殿，殿上没有风，她的腰肢却摆得柔软袅娜。每走一步，绿绫裙波浪涟漪。到了眼前，那ว侍卫脸色陡然一变，不自觉摸了摸颈边的咬痕，他心虚地呵斥：“滚下去！”
“这不是阿松吗？”有人吃吃笑起来，冲薛纨挤眼睛，“听说她想薛将军得很呢，三天两头问将军什么时候来。”
阿松没理会那些或忌惮或戏谑的目光，她直直望着薛纨——曾经一成不变的厌烦消เ失无踪，她眼里闪着动人的柔波，按住了薛纨的手，说：“将军，我替你斟酒。”
这一幕，和当初华浓别院的夜宴上简直如出一辙。薛纨眉尾微微地一扬，有些惊诧，有些自得，他没做声，看着阿松把酒瓮抱在鼓囊囊的胸前，酒液倾泻，几点清凉溅到他手上。
“倒这么多？”薛纨笑着瞧那满当当一大碗，“你想醉死我吗？”
“走啦走啦。”众人见薛纨一双眼睛都在阿松身上，心领神会，将酒瓮一抱，闹哄哄地往外面去了。
阿松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硬是忍住了，先作出温柔关切的样子，“将军这两年还好？”他和以前一样的紧袖长袍打扮，没佩玉，没饰金，她猜他混得不好。
薛纨扑哧一笑，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放下碗，他眼里闪动着那种懒โ洋洋的、揶揄的光，“没升官——白受你劳动玉指，对不住了。”
阿松才不在乎ๆ他是不是官运亨通，若他真的青云直上，她恐怕控制不住自己，要嫉妒得眼睛发红了。他官场失意，她幸灾乐่祸ຖ，斟酒的动作更舒展自如了，“我再替将军斟一碗。”
“不用。”薛纨按住酒瓮，“你斟的酒，我不敢乱喝。”他脸色端正了，“找我干什么，有话直说吧。”
阿松在他面前向来不屑掩饰本性。忍了这半天，她快憋死了，张嘴就问：“皇帝ຓ还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也许一辈子？薛纨没那么เ直白，怕当场把她气死，他同情地看着阿松——至今还记得她被迫离宫时那副茫然的样子。“你太蠢了，投奔皇后，不如来投奔我。”
投奔你，岂不是被你吃干抹净，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ใ日了？阿松可不傻，但她没敢嘲讽薛纨，轻轻靠在他身上，她楚楚可怜地瞧着他，眼睫毛又湿润了，“我才十七岁，”她哀怨地说，“我不想一辈子被关在这。”
薛纨笑道：“我只是个区区羽林监卫率，可没法把你塞到皇帝ຓ的龙床上。”
阿松不依，摇一摇他的手：“你神通广大，肯定有办法的呀。”
薛纨反手握住她的柔荑，他的掌心真热，还有剑茧，被他不轻不重地捻着，她一阵不自在，假装ณ要抚鬓，抽出手来。薛纨也没在意，仍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凝视着她的眉毛、眼睛，沉默良久ื。阿松被他看得有些忐忑，登时后悔出门时没有照一照铜镜——是她的眉毛不够黑，嘴唇不够红，还是脸蛋上沾了灰？
她的懊恼落在薛纨眼里，他微微一笑，手指顺着她鸦羽般的眉毛轻轻一揉，说：“下回别穿皇后的衣服了，不好看。”
阿松忍着性子低声下气，被他轻描淡写一句话搓起了火，她一把搡开薛纨，嘲讽地说：“你见不得皇后，当初ม别骗她跟你睡觉嘛。”
在王氏身边两年多，她已经察觉到了王氏和薛纨的苟且，原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既然薛纨得罪了她，她就要看不起他了！她狠啐了他一口，顺ิ带也替王氏出口气，顿觉心里舒畅ม了。“翻脸不认人的男人，我呸！”
薛纨脸上挂不住，冷笑道：“你整天想着爬皇帝的龙床，难道你爱的是他的人？”
“我就爱他的人！”阿松毫不知耻，薛纨脸上越难看，她声音越高，“我就爱，我就爱！”
“知道啦。”薛纨打断了她，脸色有点淡，“七月十五盂兰盆会，皇帝最近提起了大皇子，可能ม会去天宝寺祈่福。”
“真的？”阿松疑心地瞅着他。
“真的。”薛纨满不在乎地，“要是他临ภ时变卦不来了——你就在这寺里再待几年吧。”
呸！狠心的狗男人。阿松乍ๅ闻喜讯，虽然讨厌薛纨说话不中听，也不由对他俏生生一笑，“多谢你。”
薛纨笑一笑，很大方地丢了一块金饼给她：“去买几样上等的胭脂首饰、裁几身衣裳，你现在这个样子没法见人。”
他是好心，阿松不高兴也忍了，把金饼塞进袖子里，他正要走，她又扯住了他。外面的侍卫们还在吆喝着喝酒，阿松登时记起刚才那个侍卫忌惮的眼神，她凑到เ薛纨耳畔ึ，“敬你酒那个侍卫——我和他有仇，我怕他要报复，你把他调走。”
薛纨眼神非常敏锐，立即问她：“他脖子上那ว个牙印，是你咬的？”
“对，”阿松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公主被□□的事说出口，“他想占我便宜……”
薛纨笑道：“他脖子都快被你咬断ษ了，还不解气？”
阿松拧眉，“他可能今晚就要来杀我灭口了！”
“他有那个ฐ胆子吗？”薛纨却不置可否。
阿松只好放弃了这个借刀杀人的念头。她磨了磨牙，心里在发狠——对方แ今夜敢来，她就咬断ษ他的脖子。“你走吧。”她不耐烦跟他虚与委蛇了，把人往外推。
“有件事，”薛纨虽然在笑，眼神却有点冷，“你要是见到เ皇帝——管好自己的嘴，别乱ກ说话。”他生有薄茧的手在她脖ๆ子上温柔地摩挲了一下，“我生起气来，不割人的头发，我割人的脑袋。你记住了？”
被他灼热的手摸着，阿松却不禁打个ฐ寒颤，她瑟缩了一下，立马说：“记住了！“
薛纨离开后，侍卫们在庭院里乘凉喝酒，闹了大半宿，阿松隔窗听着那些忽高忽低的说话声，心里总有些不踏实，睡到半夜，摸来剪刀放在枕头下。这一夜提心吊胆的，次日醒来，寺里很平静，总算没有什么风波。
她还惦记着皇帝盂兰盆会要去天宝寺的事，一得闲，便跟王氏编了个ฐ借口，往寺门口来了。侍卫们仍旧在，见着阿松，却挤眉弄眼，主动问道：“出去吗？记得早ຉ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