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皱皱眉,高声叫道:“文远!你意如何?”
秋九月甲申ã日,吕布于军府大会诸将,商议袁术攻小沛之ใ对策。
张邈空洞的眼睛深处突然爆出两簇疯狂的火花,“奉先,奉先!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杀光曹操三族,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我要啖其肉饮其血!奉先,你能与我同去么?与我报仇!”
张邈披散着头,仰面躺在塌上,脸色蜡黄,双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上方虚空之处。
曹操立马一处高坡,观望着眼前的战场。火光之下眼见自己的虎豹骑迅扫清了敌人,他微微地点点头,用马鞭指点着对身边近弁道:“人言吕布飞鹰骑为天下第一劲旅,难道我的虎豹骑就比不上么?”
大队曹军精骑将负于马背的干草解下,点燃后纵马扑向吕布军西寨,大火猛烈地燃烧起来,出令人心悸的呼啸声,瞬时淹没了西寨。曹仁一马当先,从熊熊燃烧的鹿角、寨栅前一跃而过,大呼先登。
张杨不禁也笑着点头,“是啊是啊,东京一别就是这许多年。奉先当原谅我久别ี重逢也未远迎吧。”
“奉先,别来无恙!”
门外车马均已齐备,吕布亲将月儿抱上车去,放在严氏身边,轻抚着月儿的头歉疚地问,“月儿恨父亲吗?”
庞舒手足无措地还礼ึ,“侯爷怎可如此!就是我性命不在也要护得两位夫人和小姐周全!”
那武士看李儒不做任何表示,呆立在当地再不敢说话,也不敢走开。
吕布脑แ中一片空白,本能驱使着他向门外跑去。董卓一把摔开了彦云,疯般自后追来。
“大人谬赞了。吕布心事即便妻女亦不曾与语,今晚不知为何却对大人一吐为快。”
———汉乐府《铙歌战城南》
吕布冷笑,“袁公路与你我素来熟识,他是来为我等送别ี来了。”
初升的阳光驱散了雾霾,对岸的吕布部并未如袁术所想一见自己้麾盖即抱头远遁,反而沿河列阵,停了下来。
袁术只觉汗从额上渗了出来,对左右急叫:“擂鼓,擂鼓!列阵!”
鼓声震天,袁术步骑也沿右岸与吕布军隔河列阵。精甲劲骑,往来奔驰,人喊马嘶,一时间乌烟瘴气,闹成了一团。
袁术心下稍安,凝目向对岸瞅去,冷汗却又冒了出来:对岸阵前突出一骑,红袍红马,张弓搭箭,箭簇上的寒光刺人眼目,正瞄向自己้!
袁术身子僵直,脑中一片空白,只呆呆地望着对岸那ว员将,心中有个ฐ声音大喊:吕布!
吕布手中ณ光芒突然暴长,一点寒星夹着尖利的怪啸直扑袁术麾盖。
“哎呀!”
袁术一头撞下马来。
“陛下!主公!”左右扈从一齐拥上。
袁术面色苍白,茫然地环顾着身周众扈从。一名近侍忙宽慰道:“陛下天威แ,吕布之箭未中陛下分毫!”
袁术面色稍缓,下意识地摸摸头脸,爬了起来。
“箭呢?”袁术突觉不对,大声问,“吕布射来的箭呢?”
一扈从双手将一支奇长的鸣镝奉上,“吕布箭中陛下麾盖,还留了一封手书。”
袁术接过扈从手中的帛ຑ绢,颤抖着手展开:
后将军公路足下:足下恃军强盛,常言猛将武士,欲相吞灭,每抑止之耳!布虽无勇,虎步淮南,一时之ใ间,足下鼠窜寿春,无出头者。猛将武士,为ฦ悉何在?足下喜为大言以诬天下,天下之人安可尽诬?古者兵交,使在其间,告策者非布先唱也。相去不远,可复相闻。
左ุ将军吕布
奉上
对岸的吕布军中ณ,突然鼓吹大作,千余步骑在军乐声中ณ齐声高呼:“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不劳袁将军远送了!”
建安二年(公元1้97年)冬十一月,曹操挟新胜袁术之势,挥兵南下,渡过汝水讨伐盘踞于穰城的凉州军余部张绣。
为无后顾之忧,曹操谴使关通吕布,令吕布陈兵淮左以为势,牵制袁术。吕布北上寻彦云的计划又落空了,曹操挟天子令诸侯之势已๐成,动辄以朝廷为名敕。吕布无奈之下只得拜表朝廷,择日进兵,于天寒地裂之时再次前出至淮左ุ一线。
建安二年的年尾天气酷寒,一向温和的淮扬之ใ地居然也似北地一般,滴水成冰,风搅雪飞。
吕布坐困酷寒之地,面对凝滞的淮水,麾下千余骑冻饿困乏。抱怨讥讽之言渐起,吕布也无法可想,只是日日以酒消愁。尤其当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天地一片苍茫之时,此情此景竟于故园差相仿佛,彦云的身影就又出现在眼前,挥之不去。每当此时,吕布总在帐中吹起胡笳,一任思念之情肆虐。
彦云,彦云!你还好吗?
艰辛中的吕布军迎来了建安三年(公元198年)的元旦。虽缺衣乏食,吕布仍与部旧ງ勉力备了些酒食,聚饮了一番。言及前途,众人均觉渺茫,毋论曹操,即是徐州大族陈珪、陈登父子,也是暗自羁縻,常与吕布旧部寻些罅隙。如今竟连粮秣也不及时供给,言到激愤处,魏续、侯成等纷纷请命,一待回军即斩陈珪父子以慰军心,吕布与张辽却只有摇头苦笑,吕布望望张辽,“文远,你与诸将析辩析辩吧。”
张辽点头,沉声对众人道:“诸位,放任陈珪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啊!陈氏一族,久居徐州,树大根深,兼且蓄养私兵死士无数,撼之何易!陈氏父子既倒,徐州纷扰,曹操规命于上,袁术、刘表窥视于侧,还哪有我等立足之处!”
众人默然。
“好了,元日为一年之始,怎地尽说这些沮丧之ใ言?还是饮酒吧。”吕布强笑劝酒。
众人随吕布又尽了一觥。
“俺也知文远所言尽是实情,可如不予惩治陈珪,州ะ下各郡有样学样,我等又如何治之?”侯成还是忍不住。
“对呀,就如那个狗贼琅邪相萧建,让他输谷一万斛济军,他非但不给,还将谴去的使者逐出了莒县。”魏续接道。
吕布叹了口气,“我怎会不知这个萧建心怀叵测,意欲闭城自王!可现下实是不及弹压,待曹公讨平张绣,还军许都后,再与萧建计较!”
晚宴在郁闷中草草结束了,众人散去后,吕布枯坐帐中,对未来的忧虑,夹杂着对彦云的思念,让他睡意全无,直到东方แ天际出现第一缕曙光,才朦胧睡去。睡梦中彦云仿佛回到了自己้身边,用她温柔的身子偎依着自己,温暖着自己。
彦云,彦云!你还好吗?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春正月底,曹操克舞阴,击斩ล刘表部将邓济,讨平张绣、刘表联军,回军许都。吕布随即由淮水撤防,回到下邳。
虽已入春,天时却仍酷寒。眼看二月将过,吕布又意欲回长川迎回彦云。诸将纷纷劝说,让他等冰消雪融,道路通畅ม些再行,吕布不愿再等,连日收拾行装。
二月壬庚日,张辽突然赶到军府,备言琅邪相萧建种种不堪形状。吕布神情淡漠,只不一言地听着。
张辽言辞激烈地说了半天,窥见吕布心不在焉,心下微凉,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定了定,又道:“奉先,是可忍,孰不可忍?难道你就如此放过萧建?”
吕布笑笑,“文远,你我多年知交,我知你心意。连日诸将欲止我北归,我却不听。你就用此事来阻我,对不对?”
张辽讪讪,“也……也不全为此。”
“你呀,”吕布拍拍张辽后背,“我此去只是迎回彦云,又非一去不返,你们又何必如此?”
张辽抬起头,“非是我等阻你,可你如劝不回彦云呢?”
吕布未料é张辽有此一问,不禁怔住了,“这个……我想她不会吧?”
张辽不做声,只定定地望着吕布。
“好好,”吕布思忖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如她执意不肯随我回归,我就自己้回来,决不流连不返!”
张辽紧ู绷的面皮终于放松了。也不再多言,行个军礼便要告辞。
“等等!”吕布唤住了他,“你方才所言萧建之ใ事,我已๐有成算,待我手书一封,量他也要有所收敛。”
在张辽注目下,吕布奋笔疾书,在一副帛绢上写道:
左ุ将军吕布致书琅邪相萧建足下:天下举兵,本以诛董卓耳。布杀卓,来诣关东,欲求兵西迎大驾,光复洛京,诸将自还相攻,莫肯念国。布,五原人也,去徐州ะ五千余里,乃在天西北角,今不来共争天东南之ใ地。莒与下邳相去不远,宜当共通。君如自遂以为ฦ郡ຉ郡ຉ作帝,县县自王也!昔乐毅攻齐,呼吸下齐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二城不下,所以然者,中有田单故也。布虽非乐毅,君亦非田单,可取布书与智者详共议之。
春天虽姗姗来迟,但毕竟已是烟花三月,严冬终于离去了。下邳郊野的清晨,野草连绵,鸟鸣交织。空气中都浸透了花香的清甜。
吕布从下邳ใ北门纵马而出,初升的阳光让他眯起眼睛,碧空如洗,微风轻扬,绿草无涯,杂花点缀。眼前豁然开朗,突然远离了稠人广众,案牍劳形,他不禁感到一阵轻快。
不久就可见到彦云了。
彦云,彦云,你还好吗?
“温侯!温侯!请留步!”
吕布一惊,见身后几骑如飞赶来,当先一人似曾相识,正向自己大叫着,“朝廷有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