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人声此起彼伏，穿大衫拎鸟笼的老人们谈论着什么，还有几个ฐ穿蓝衣黑裙ำ子的女学生说说笑笑走过去，他们没有太注意站在拐角的两个人。
女子扬头，眼眸顾盼神飞，“我才不看呢。”
付清如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把我软禁多久？”
付清如转头，看女佣端着托盘笑眯眯的样子，起身，一句话不说只快步走出房间。
那双眼睛漾着粼粼水光，如月光照耀的白雪，暗淡的光线中，明亮清澈，与他以往所见，是一样的，又好像有些不同。
他不自觉皱了下眉。
她被压得半躺在沙发上，心口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了，整张脸烧起来，偏头道：“你别……你别过来。”
付清如糊里糊涂ิ地坐到沙发上，忽然小声喃喃：“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个雨夜我们没有遇见，你也没有送我回家，你要娶的人是不是就不会是我了……如果是这样……”
谢敬遥淡淡启唇：“你嫂子病了，吃不下任何东西，你话多，进去劝劝。”
“几天了水米不进，高烧不退，你们这群医生就这么给人治病的？”
一个ฐ青年军官坐在车内，正是樊军另一名副官郭旭ຓ。
他的命令传来，简短两字夹杂冷意：“回家。”
“买了买了，排队都排了老半天呢，站军姿都没这么累็过！从东边跑到西边，为了哄少奶奶高兴，少爷你也是费心思了……”
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是双刃剑，走好了，就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二位，坐吧。”有人坐在那张办公桌后面，声色肃穆，并未及时抬头，桌上堆叠的几摞文件几乎淹没了他。
不到เ百米距离，一幢灰色的小楼ä赫然伫立前方，仅两层高，外面有个雕花护栏的阳台，甚是宽阔。
樊军的鄂北营是主力大营，而此次练兵用的就是新买的那批军火武器。
付清如一愣，分明听清了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站在亭子里，远离市井喧嚣的静谧之处，如画风景尽收眼底，满山遍野皆是清新之气。
付清如连忙回答：“小时候就有了这毛病，看过的医生都说没有大问题，平时好好调养就是。”
他收回揽着赵君眉的手，自顾自又斟了杯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呷着。
有军官调笑道：“三少听见没有，赵小姐如此心疼你，可得悠着点，别怠慢了美人。”
这一席话问得付清如手脚冰凉，似闷雷砸下来，将满腔期望扑灭。她心中一恸，眼泪险些涌出，最终勉强笑了笑，“看来真是我认错人了。”
原来有千言万语，没想到真见面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咬唇问：“你不认识我了？绎哥哥，是不是生我的气所以假装不认识我？”
却说谢敬遥自离开江州，受命去河南，便遭战事绊住在那居所住了数月。
良久，她道：“月香，在城里多打听打听，我要找到他。”
她受不住疼得哼一声，可那微弱的轻嗔好比往身体撒了一把火，引人心里发痒，更生狂热。
那ว幽幽的胭脂香仿佛无处不在，撩起一丝莫可名状的情愫，她的肌肤娇็软得像花瓣，温柔地在指间绽放。
付家如今势小力微，她没有选择的机会，天下为人父母者，几人不爱自己的子女，何曾不心痛无奈，母亲又有什么错呢？
一句句，一字字，犹如锐利的锋刃扎进心底。
付清如说：“酒席间的话本就为个趣味而已，如果我还叫三哥哥，那ว真是不知好歹了。”
她的心突突跳着，面上却依然平静道：“我感激督军，也感激谢家，若不是你们，恐怕我和母亲在这乱世中ณ还四处漂泊。今日所言，并非不识抬举，实在是我福分浅薄，消เ受不起。”
最终还是谢敬遥先开口，低声道：“是你……”
寂静间，只闻窗外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还有鸟儿偶尔啾啾鸣叫。
谢敬遥揉着眉心，懒懒地说声“回官邸”，车子随即飞也似地开走了。
清朝一覆灭，那ว些外强中干的八旗子弟就失了魂一样，没了耀武扬威的资本。如果不是看在旧友的情分，父亲根本不可能庇佑付家母女。
付清如闭上眼睛，那一瞬剩下的，唯有无尽的失望和苦涩。
……
深夜，开往北平的火车在大雨中出发。
大约是过于疲累，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只听见火车在轨道上哐啷哐啷地行进，穿过一条条隧道。
车窗挂着蓝色帘子，天空灰暗，玻璃外面飘着淅沥的雨。
付清如没有告诉章绎之她走了，他也没有来送，但这样最好不过。也许是得到默许，她顺ิ利地走出沁园，去医院接了月香。
月香手臂的伤还没完全好，对爆炸的事心有余悸，可跟付清如说了会儿话，就困得睡着了，歪着躺在一旁。
灯光朦朦胧胧照着周围，付清如静静地坐着，手支着半边脸庞望向外面。
旷野跳跃着零星的光，她看着天空亮了又暗，终于在长长的汽笛声后抵达北平。
随拥挤的人流走出月台，空气里满是清新的湿气。她拎着皮箱，深深吸口气，好像这一路的疲倦都消失了。
她回家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她招了辆黄包车，迫不及待想快些见到母亲。
离家越来越近，她远远看到许多人围在付府大门处，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不待黄包车过去就让车夫停下来，一个ฐ人跑了过去。
付清如脚๐步踉跄，用力扒开嘈杂的人群，听得耳边脚步杂乱ກ，有人喊道：“付小姐，付小姐！”
她看到是先前守府的管家钱伯，钱伯一见她，老泪纵横地跪下说：“小姐，家里遭了无妄之ใ灾，昨天半夜里不知怎么的烧起一场大火，我没用，救不出太太啊，太太她……没了。”
仿佛是晴空霹雳！
付清如愣愣地站着，一刹้那魂不附体，哆嗦着唇叫了声：“母亲……”
她只觉全身寒透，胸中气血翻涌ไ。
紧跟来的月香见她陡然面色惨白，气喘粗重，慌忙丢了皮箱去扶她。
付清如回过一口气来，如梦初醒般推开那些人往府中跑，没跑几步，在台阶上一脚踏空，虚软的身体失去力气，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