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空，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暖融融的，我和卡德尔库没有进屋，找了两个木墩子坐下，我把沙米尔和乌ไ麦尔都叫了过来，
在回来的路上，不敢再冒失，跟在卡德尔库的后面，亦步亦趋地学他骑马的姿势和控马的技术。路的两侧是密不透风的红柳丛林，也许是河水的滋润，这片红柳林长得粗壮高大。红柳是一种生命力十分顽强的植物，它的根系能深入地下十几米，寻觅着地下那丝丝水气，顽强地敌御着戈壁的干旱风沙。而这一片红柳林，却不同于戈壁中那一丛丛细弱的红柳，它粗壮挺拔，一望无际，蓬蓬ศ勃勃，密密匝匝，充满了生机。
维吾尔语卡巴克是葫芦的意思，通常是讥讽人脑แ袋瓜像葫芦瓢一样的笨。
好一阵我才从惊诧中醒过神来，这一群鸡足有三四十只，我好奇地走到那棵老桑树下，树下鸡屎成堆，树干上也污渍斑á斑。正在这时卡德尔库披着一件长袍走了出来，看我在观察那棵老桑树，也走到树下跟我说了一大通话，我也没听懂他说了些什么，只是不懂装懂地频๗频点头，但猜得出，他是在说有关鸡的事。说话间天已๐大亮，卡德尔库到马厩给马匹添了些草料，回过头来朝屋里不知喊了些什么。时间不长，女主人一手拿着长颈่铜壶，另一只手拎着铜面盆和一条新毛巾走了出来。卡德尔库一面说着什么，一边打着手势，我知道是让我洗手洗脸。
“你先告诉我，我被任命为康布拉克地质分队队长的事，事先也没开大会公布，就是我自己，也是刚刚知道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让我担任分队队长的？”
“队长大人到！”
一，古道明珠—喀什噶尔（1้）
两年来，多半夜晚都是噩梦缠身，有时还和梦中人动起了手脚——一次，睡梦中，一脚飞起，踢在了墙上，脚趾肿了好几天。又有多少回，和书中的主ว人公哭笑失声，这才知道，一个负责任的作家，在完成一部著作将要付出多么大的情感代价。
“和各位商量一下，将来的工作就在这方圆几公里的地方展开，我想在这块草地上建立我们的生活基地，看看各位有何高见。”
我没有讲在这里建基地的利与弊，避免长官意识形成的先入为主的框框，想多听听大家的说法。野外地质队当时执行的是苏联野外一长制，我一个人就说了算，但这里有年长的卢工ื，他有长期的野外工作经验，听听大家的好。两个年青人心直口快，都说这里好，像个大足球场，卢工ื从我手中拿过地图，看到毛拉阁子的地形，有些地方的等高线几乎重叠在一起，更多的地方则是以悬崖峭壁的符号标示。卢工的意见和我想的一样，毛拉阁子无法建基地，说这里地势平坦，东西走向，避风朝阳，依山傍水，是一个建立生活区的理想地方。我又看了一下地图，西高东低，高差四米多，坡降不到百分之一，肉眼几乎ๆ看不出来西高东低，地势也较平坦，大家意见一致，也就这么定了。
正在此时，一阵驼铃声飘然送入耳膜，其实在台地上还看不到驼队的影子，是这宁静的山谷中的空气，对音波有着极好的穿透力。我让老牟骑上马向下跑到台地边上，招呼驼队上台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了，早晨五点钟吃的早ຉ饭，此时已๐七个多小时，肚子早就饿了，驼队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埋锅造饭。我们几个人也牵着马向下走去，驼队在老牟的招呼下已经走上了台地，就在台地的边缘他让驼队停下，卸下驼架，让暂时充当伙夫的乌麦尔和沙米尔，掂对这顿十几个人的中午饭。
二人很麻利，吩咐两个民工，在一个土包旁挖坑安放铁ກ锅，找了几块石头砌了一米多高的烟筒，又打几个民工到台地下边的河谷里砍了些灌木枯枝来。乘这功夫，沙米尔从“塔哈”（新疆棉织的麻袋）里掏出些蔷姆果（蔓菁），用盆端到小溪中ณ洗去了。
乌ไ麦尔打水和面，安排这一切本来是管理员老牟的事，看乌麦尔摆布得井井有条，大家都在忙着，老牟看没事可干，就招呼其余的几个民工ื，从驼架上取下了锹镐平整两块场地，作为搭建帐蓬的地方。当然，这是由我划定在一块离台地边缘五十米左ุ右的地方，这里，下可以俯瞰脚下的河谷，上可以一眼望到康布拉克的黑色峭壁。我想将来建立永久性的房屋，也要选在这里。北山坡面向南，是一个缓缓的向阳山坡，可作为工人们的宿舍区，南山脚下有一条作为水源的小溪，取水方便，集体的回、汉食堂将建在那里。而在南北两山坡之间，台地的下边缘，横向，座东朝西平行于山谷轴线，建上一栋八间的办公室和工作人员宿舍，这算是我的初步规划吧。
半个多小时，这顿简单的中午饭就做成了。沙米尔在我们六个ฐ汉族同志坐的地方，铺了一块方布，大概是他的腰带吧。拿来了一摞馕放在了中ณ间，乌麦尔端来了六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条，谁也不用客气，都饿了，一人捧着一碗唏噜呼噜吃了起来。不够还有从柯拉克勤带来的馕，除了卢工，其余都是年青人，正是饭量大的时候，我是吃了一大碗面条外加一个馕。我最先吃完擦擦嘴站了起来，走过去看看工人们吃得如何。他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也都是一人一碗面条，面前摆放着一摞馕。老牟是和乌ไ麦尔，沙米尔和卡德尔库在一起吃的。我走过去告诉老牟，饭后抓点紧，先把帐蓬搭起来，已经三点多钟了。我又小声地和他商量，这伙房的操作和管理你看先让乌麦尔干行吧，他说乌麦尔这个人干工作很负责，还识字能记记帐，他看可以，我让他跟乌麦尔谈一下。刚和老牟谈完，就听吕班大喊一声，
“我找到了！”
我吃了一惊，抬头看吕班和王青山，拿着地质锤在小溪边不知敲打着什么。不过我也猜到了，卡德尔库说在毛拉阁子拣到的那块矿石，我们这里地处下游，肯定能现被山水冲涮下来的矿石。我走过去，果然是吕班手拿一块打开了断口的矿石，正用放大镜在观察矿石的结构。这块外表有一层氧化物的矿石，和我背包里的那块一样，用放大镜肉眼观察，这矿的品位不低，我对这个矿的展前景充满了信心。大家都吃完了饭开始干活了，这才现吃饭时漏掉了一个人。
卸完骆驼之ใ后，派了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民工赶着十匹骆驼和那些马匹到下边河谷放牧去了，就忘了他。面条是吃光了，老牟只好打人给放骆驼的民工送去了两个馕。说话间，两顶帐蓬已经支好，我检查了一下，支撑得还算牢靠，只是四周没有挖排水沟。我让工人在帐蓬的四周挑了一圈浅沟，把翻上来的土压住帐蓬的底脚๐，这样帐蓬下边就不会透风，下雨天也不会向里渗水了。两顶帐蓬，一顶我和卢工ื等几个人住，另外一顶打算给工人住。目前在这里工作的只有我和卢工ื，吕班，王青山四个技术管理人员，这顶帐蓬既是睡觉的地方，也是队部办公室。我叫沙米尔和乌麦尔把一些菜蔬，粮油，办公用品都暂时搬到了我们这顶帐蓬里，一些工具类的物资只能堆放在露天了。一切安排完之后，我走出帐蓬ศ，猛抬头看到เ四五个民工，都挥动着锹镐在北山脚下顺山势挖着长方แ形的土坑，另外的四五个人也都不见了，乌麦尔和沙米尔也不见了，我不由得用惊异的目光望着老牟，老牟一点也不感到เ奇怪，不慌不忙地说，
“他们在做自己้的家呢。队姜，你不知道，这里的人没有老婆在一起睡觉的不行，这里晚上冷得很，有老婆暖和，还能做饭给他们吃哈呢。”
我已经习惯了老牟的“汉话”逻辑，就眼前的情影，结合老牟的“汉话”，这些柯族老乡是在挖地窝棚，老牟后面的几句话不无调侃，但也说明了柯族人的恋家情结。在这种场合下，我只能采取尊重他们习俗的态度，不干预为ฦ好。不一会四五个民工从下边河谷扛回了一些树杆和茅草，用来搭窝棚，营造他们自已温暖的小家。沙米尔和乌麦尔也回来了，他们每人背了一大捆干茅草放进了我们的帐蓬。我明白了，是给我们打地铺用的，工人能主ว动想到我们，我十分感激。
后来野外生活经验告诉我，新疆的泥土一个最大优点，就是无论你在什么地方แ睡觉，那怕是在水渠边上，第二天你也不会有受潮的感觉。王青山和吕班忙着铺干草，李干事和宋排长也帮着解行李，我和卢工走出了帐蓬，去到北山脚下看民工挖的地窝棚。一排地窝棚有五六间，已经都初具规模，每一间都在十五平方米左右，有一个能睡俩人的土炕，屋顶是在树杆树枝上搭盖的茅草，就缺一扇门了，我想这倒不失为一种创造，于公于私都有利。这里没有木板，这门的问题，须要分队给以解决了，我把这事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我们在野外所用的被褥，都是由大队的，在大队出时，就多领ๆ了几套，所以老牟，卡德尔库和李干事宋排长的寝具都不成问题。工人和民工都自带行李，有几个年轻的民工没有挖地窝棚，看来是没成家的单身汉，就和沙米尔，乌ไ麦尔六七个人住在另一个帐蓬里了。一切就绪，也就到เ了开晚饭的时间。太阳一下山，这高原特殊的气候就显现了出来，立时冷风阵阵，顿增凉意，白天穿的那几件衣服已经抵御不了这山间的寒气。我和卢工各自从行囊中找出了羊皮大衣披在身上，而当地的柯族人，几乎一年四季皮袍不离身。在夏天最炎热季节的大太阳下，骑在马背上放牧牛羊也是皮袍不离身，不过是反穿皮袄毛朝外，说这种穿法太阳晒不透。
吃过晚饭之后，我把所有的人都召集到工人住的那顶ะ帐蓬里开个小会，简简单单地说了四件事：（1้）祝贺新工人参加工作。（2）加强团结。（3๑）注意安全。（4）遵守纪律。说完之后问新工ื人有什么要求。十几个ฐ民工在下边叽叽喳喳推让了一番，看来是推举ะ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代他们说几句话。这个和卡德尔库年纪差不多的汉子站了起来，只提出了一个ฐ要求，就是准他们的假，回柯拉克勤搬家属。我说可以，但不能一起走，每两个人一组轮流走，头天回去第二天必须返回来，为了不影响生产，第一组人回来之后，下一组人才能ม走，这种安排大家都能接受。
民工还有一个意见是自已开伙，不吃食堂的伙食，我马上就同意了。因为我知道这些民工怕食堂的伙食贵，自已开伙能节省一些。今天的晚饭是老牟出的主意，他说今天是入驻康布拉克的第一天，应该吃顿ู好饭庆祝一番。于是乌麦尔大显身手，以现实仅有的条件做了一顿羊肉抓饭，而且是乌孜别ี克风味的抓饭，饭中放了辣子面，吃得又香又刺激。后来老牟告诉我，有三个民工没有吃抓饭，只到伙房要了一碗茶水，吃着他们自已๐带来的干粮。他们可能接受不了这种伙食，不是因为口味不对，在他们的习惯中，其实是他们的生活水准，只有重大节日和招待贵客才能ม吃这么好的饭食。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这种吃法，他们也许认为是一种奢侈。一个一只鸡蛋只卖一分钱的山民，能用近一元钱的代价吃顿ู抓饭吗？这给了我一种启示，他们自己้的事还是由他们自己来管理好。已经成家的，把家属接来是好事，自己起伙也能减轻些食堂的压力。我把这番๘意思和老牟沟通了一下，他也表示赞同。我让他把这一决定向乌麦尔讲一下，食堂的茶水不要钱，烤制ๆ的馕按成本卖给他们。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这吃饭的事是大事，汉族人和维族人的习惯不同，维族人和柯族人同是穆斯林，但山里人和城里人的习惯也不一样，将来还涉及到苏联专家的生活起居，我这个队长看来不太好当。
夜色已浓，工人们早已进入梦乡。按照习惯，我把这一天所生的事情，一一做了笔记。又给大队长写了一封汇报信，由于条件的简陋，这一工ื作我不得不在自己的膝盖上完成。帐蓬里的几个人都已๐出了均匀的酣声，我站起身来，把挂在帐蓬支撑杆上的马灯灯芯捻小，拿上手电筒披上大衣走出了帐蓬。先去沙米尔几个人住的帐蓬看看，两个工人和几个民工都已๐睡熟，其睡姿都是一个模式，不是仰卧或侧卧，清一色地都是趴着睡，欣赏着这些睡态，我不仅宛尔一笑。至今我也没有弄明白，这是和习惯有关呢？还是和宗教信仰有关？走出帐蓬，我又来到了民工挖的几个地窝棚门前，其实没有门，地下一半，地上一半的地窨子那个洞口，暂时都用一些荆柴遮挡着，我只在外边站了一会，没有惊动他们。
伸手可及的高原夜空，可能ม已接近农历月中，一轮明月伴随着满天的星光，是那样的清澈，纤尘不染。立足于这高原的蓝天下，好象一伸手，就能把那圆月旁的星星摘下来。是这里的地势高了而显得夜空低垂？还是这圣洁如处女的蓝天，从洪荒时代就没有遭受人类的玷污？三星已๐过中天，在这漫漫的长夜里，我将在这众山之祖的怀抱里，等待着帕米尔新的一天的第一缕阳光。
我是被冻醒的，看看夜光表，才五点多钟，这单层帐蓬真是要不得（那时还没有棉帐篷），说什么也要尽快把房子盖起来。帐蓬里除了卢工之外，其它的人都有动静，似乎ๆ都被冻醒了，第一个说话的是王青山，
“怎么这么เ冷呢？”
“干脆起来吧，越躺越冷。”
这是吕班的声音。从门窗的缝隙中ณ看到天已经亮了，我穿好衣服，掀开帐蓬ศ的门帘走到门外，外边更加清冷。在小河沟里洗完脸，工人也都6续起来了，乌麦尔点火在烧早ຉ茶。这里所用的茶都是砖茶，没有沏茶这个概念，都是煮茶，无论是用大锅，还是家用的铜壶，冷水中扔上一块砖茶把水烧开略煮一下就得了。
今天是五月九日，早饭后，和卢工李干事宋排长几个ฐ人，沿着这片小草地走了一圈，主要目的是让宋排长挑选一处地方แ，建造警卫班的营房，他用军人的目光，选中了靠小草地上部ຖ，北山脚下的一块地方。这地方แ是不错，上可以控制康布拉克那个险要的山口，下部草地和河谷的一部ຖ分都一目了然。大家又重新回到了帐蓬，我口述，老牟在他的笔记本上记录，重点是请劳资科调木瓦匠和两名伙夫。供应科供应木料，这些物资是再不能用骆驼转运了，请大队派一部ຖ带拖斗的拖拉机来。这个主意还是司机小刘ถ给我出的，他说大队部有一台苏制ๆdT－54拖拉机闲着。这家伙过河不怕水，只要司机淹不死，它就能过来。
建房所用的材料é，这里除了泥土和石块之外别无所有，只能自制土坯和自采石料é，用这些材料可以把作为墙体的建筑主体建起来。至于门窗和屋盖所用的材料é，都得由喀什供应，能做到เ这种程度，也就相当不错了。一切安排就绪，老牟，李干事和宋排长，还有二名回村取家眷的民工，这两名民工也负责把那ว十头雇用的骆驼和马匹牵回柯拉克勤。估计那十几名修路的民工也已๐完成了任务，这里要开展找矿工ื作，还要进行生活设施ๅ的建设，人手不够，叫他们都过来。我布置完就一一和他们握手道别ี，让他们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