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白璧回避着他的目光，其实更多的是不愿意见到他那张看似熟悉的脸。
她想画罗布泊。于是，开始用铅笔在画ฑ纸上打起了轮廓。刚刚画出了一条地平线，门铃突然响了。白璧放下笔，走到门前。她还以为ฦ是萧瑟来了，但是，打开门以后，现门口站着的是一个ฐ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白璧温顺地坐下了。
白璧在他面前有些拘束，该怎么称呼他呢？小时候文好古就经常摸着她的头称赞她白皙的皮肤，自然，父亲总是让她把文好古叫成文叔叔，现在也应该叫他文叔叔吗？临开口，她却又改变了主意：“文所长，你好，见到你很高兴。”她想，还是叫他所长吧，在这里不应该有私人空间。
“救救我？”叶萧的脑แ海里瞬间出现了这三个ฐ字，他抿起嘴唇想了想，然后轻声问道，“死者生前有没有心脏病史呢？”
“交通事故的原因是什么？”叶萧轻声地问着负责这次事故处理的交通队的警官。
王子张望着四周，伸出双手道：这是哪里？抬头看天夜色已经深了，新月已๐经升起，我随着送葬的车队，踏上了通往坟墓谷的道路。四周一片荒芜，渺无人烟，大风吹起，漫天飞沙用手掩住眼睛，忽然一脚踩在一根骨头上，惊恐中ณ大叫啊，这是，看啊，惊慌失措人和马的白骨堆积在路边，也许，古往今来，已经有无数的人死在了这条路上。痛苦状不，不，兰娜，兰娜，他们把你带到了何处，你如果听见了我的呼唤，能否回答我？
罗周继续在键盘上敲打着——
江河现在穿着一身新买的进口西装ณ，头梳得油光光的，化妆也化得不错，只是脸色苍白，但他平时就是一个脸色苍白的人，所以并不觉得有那种死人的可怕。白璧又换了一个角度看着他，总觉得他会在棺材里突然睁开眼睛对她微笑。还有他那套西装，如果他能ม活到一个月以后，大概也会穿着这套衣服做新郎倌的，而如果到了那个ฐ时候，白璧也会穿上白色的婚纱，她知道自己的身材是非常适合穿婚纱的，她会站在新婚宴庭的门口，吸引着马路上所有人的目光，就像现在她吸引着葬礼上所有人目光一样。在婚礼上，她的公公婆婆也会高兴得合不拢嘴，用那ว外语一般的乡音说出一长串祝福的话来。而到了他们早已๐经准备好的新า房里，江河会脱掉他的西装，还有衬衫、背心，然后，帮她脱下紧绷着的婚纱，抚摸着她的身体，然后……
接下来，江河的父亲开始致辞，这回他用了普通话，虽然还是带着浓重的乡音，但至少大家都听懂了。大致是回忆了儿子从一个乡下的孩子奋读书考进了城里的大学，后来又进入考古研究所工ื作的经历。最后还提到了儿子再过一个ฐ月就要结婚做新郎了，不想却突遭变故，白人送黑人。说着说着，他还说出了白璧的名字，使所有人的目光的都对准了她，好像是在参观某件东西一样，这让她的身体微微有些抖。她到现在才明白，此刻๑在这个ฐ大厅里的众人眼中，她俨然是死者的未亡人。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竟然成了别ี人的未亡人，她才只有23๑岁，显然对此不太适应。尽管，她知道在法律上她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未婚女人而已。然而现在，她至少要在葬礼上的一个多小时里，在某种程度上扮演一个寡妇，这在许多人眼里看来是她应尽的义务。想到เ这些，她忽然有了一种委屈感，这种委屈感使她的泪腺在情不自禁中开始分泌了，眼眶有些湿润，偶尔溢出眼眶的一些液体被她轻轻地擦去了。
巨浪。
“你嘴巴๒里在说些什么？”妻子没有听清。
“她也是戏校毕业的？”
“她不是，萧瑟才是真正的科班出身，但是我并不看重这个，我看重的是气质。她的气质真的不错，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台下，都能吸引往所有人的目光，而且不管是男ç人还是女人都喜欢她的气质。这就说明她依靠的并不单是美貌，女人的美貌能吸引男ç人，但未必能吸引女人，只有气质才吸引所有的人，这个东西是不分性别的。她来我们剧团其实只有很短的时间，是我招聘演员的时候招来的，现在招聘演员虽然能够招到许多人，但演技都很糟糕，有的人脸蛋长得虽然不错，可是气质很差，嘴巴里讲出来的话让人倒胃口，就是那ว种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只有她，是唯一能够让我感到เ满意的，当我还没有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给了我深刻的印象。”
“当你还没有见到她的时候？”
“是，当我在报名表上看到เ她名字的时候就觉得与众不同，她叫蓝月，蓝色的月亮，这名字我喜欢。后来见到เ了她，就现了她身上过人的气质，嗯，她也许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演员的，在我这里演舞台剧，实在是委屈她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下午还要去剧场排练，晚上还要继续完成剧本，我真的很累。你知道吗，在这些天里，我经历了也许是这一生中最最恐怖的事情。”
“最恐怖的事情？”叶萧脑袋里的某根神经立刻紧张了起来。
罗周喝了一口水，心有余悸地说着：“几天前的一个ฐ晚上，我在家里写这个剧本写到很晚，大约在11้点多，我实在写不下去了，就跑到เ楼下苏州ะ河边去透透气，这样也能ม吸取一下灵感，也就是所谓天地之ใ灵气，这个先别提了。反正我转了几圈之后，现一个ฐ男人骑着摩托车过来，后来就停在马路边，那人把头盔扔了，倒在座位上。也算我倒霉，我想去看看他有没有出事，走到他面前，他却坐了起来抓住我的手，还莫名其妙地对我说‘救救我’，而且满嘴酒气。接着，他突然开动了摩托向前头冲去……”
“在苏州河拐弯的地方แ撞上了河堤，当场丧命。”叶萧打断了他的话，把事情最后的结局补上了。
罗周显得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这件案子，而且还观看了死者的尸检。我真没想到，那个报案的目击证人就是你啊。真是太巧了，许安多怎么会选择你做目击证人？”
“许安多是谁？”
“就是那ว个死者的名字。真是的，要是知道是你报的案，我早就来找你了。”叶萧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
“别来找我，我已๐经给你们警察问得头昏脑涨了。叶萧，你刚才说那个死者选择我做目击证人？这是什么意思？”罗周有些害怕。
“别ี害怕，可能是因为ฦ你会写小说写剧本，死者希望你把这故事写成一篇恐怖小说吧。”叶萧笑了笑说，“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拜托啊，兄弟，你不要吓我好吗。既然你观看了那家伙的尸检，也就是解剖吧，听起来挺恶心的，那么查出来的结果就是酒后驾车吗？”
叶萧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好像他们是准备这么เ写事故报告吧。不过我始终怀疑，酒后驾车是毫无疑ທ问的，但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别ี的什么เ原因。”
“什么原因？你别再吓我了。”其实罗周这个人还是稍微有一点迷信的，他相信运气之类的说法，对他来说，目睹死亡事件肯定是一件特别ี晦气的事。
“我也不知道，还是不说为好。”叶萧淡淡地回答。
罗周长出了一口气：“还是耳根清净一点的好。”
叶萧似乎没有听进去，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从这里能看到เ苏州河河水正在缓缓地流淌。
“你在看什么？”罗周问他。
“啊，没看什么，罗周，我想问你，你现在排的这部戏为什么要以楼兰为背景？”叶萧忽然想到เ了罗周那部戏的名字——魂断楼兰。
“问这个干吗？”
“我现在在办一个ฐ案子，可能与罗布泊考古有关，你上次目睹的那ว个死者，许安多，他是在一家考古研究所工作的，9月份应该也去过罗布泊考古。”
罗周摇了摇头说：“拜托你别说了，一想到这些事情我就会受不了的，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的死可能与楼兰古城有关？太可怕了，而我现在排的就是关于楼兰的话剧ຕ，说到เ最后你把我也扯进来了。”
“对不起，这事与你无关，算我没问。”
“好了，告诉你原因，因为ฦ我喜欢井上靖的小说，那日本老头的每一篇小说我都爱看，像什么《敦煌》、《苍狼》之类的，而且，他是研究中国西域文明的专家，对新疆那ว地方的历史文化非常有研究，他70多岁的时候还亲自来新疆ຆ考察古代文明和遗址。他写过许多以中国西域为题材的小说，其中就有一部叫《楼ä兰》，是写古代楼ä兰的，我还记得里面写过一个安归室人，也就是楼ä兰的王后，她不愿离开楼兰，所以自尽而亡，不过我怀疑她更有可能是殉情。因为特别ี崇拜井上靖的小说，所以，我想把第一个剧本写成一个西域故事，楼兰就是最佳的选择，最起码我给这部戏起的名字——魂断楼ä兰，就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当然了，对于这部ຖ戏的内容，我是没多少信心的。”
叶萧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井上靖，叶萧没有看过那部ຖ《楼兰》，但《敦煌》的小说和电å影他都看过，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想他该走了，他注意到เ罗周的眼圈简直已经黑了，他拍了拍罗周的肩膀说：“你还是趁着上午的空闲睡个觉吧。我先走了，别ี光顾着写，注意身体。”
罗周点了点头，把他送到了门口时，罗周的表情忽然很难过，他怔怔地看着叶萧，心里翻腾了好久才慢慢地说出话来：“叶萧，我真的有些害怕。”
“别担心，有我在呢。”叶萧对他点点头。
“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兄弟。”罗周有些莫名其妙地激动。
“回去睡觉吧。”
叶萧辞别了罗周，走进电梯。电梯里只有他自己้一个ฐ人，一路下降，电梯门没有打开过，他静静地看着显示楼层的灯光一层层闪烁着。很自然地想起了过去的自己，还有罗周。
他和罗周是很要好的朋友，从五六岁起就在一块儿玩到长大，小时候罗周的梦想是当一名海军军官，指挥中国的核潜艇行驶在太平洋底。而叶萧则ท希望做一个旅๓行家，他一度对探险家余纯顺非常崇拜，甚至还听过余纯顺ิ的讲座，给余纯顺写过信。他希望有朝一日循着余纯顺的足迹踏遍中国西部的每一寸土地，这也许也是因为他是在新疆的生产建设兵团里出生，虽然在上海长大，但父母都还在新疆ຆ的一个农业师里的缘故。然而，1้9๗96年6月，余纯顺在横穿罗布泊时遇难了，余纯顺的死，给了叶萧很大打击，他痛哭了好几天，才放弃了自己的梦想。现在，叶萧已๐经是一个警官，而罗周则连海军的边都没沾上，一直以文为ฦ生，现在又搞起了编剧ຕ和导演。他们都放弃了梦想，在这座讲究现实的城市里，继续着自己้的人生轨迹。这就是命运，叶萧在电梯里对自己说。
电梯的门打开了，到底楼了，他缓缓走出大楼ä，已经11月了，秋天的风掠过了他的额头。叶萧有些冷，他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走上河边的绿地，看着静静流淌的苏州河。